安澜醒了。
在刘盈用过晚膳以后,安澜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更夸张的是,她自己直愣愣的就坐立了起来。
整个大殿中骤然寂静无声下来。
刘盈端着碗,嘴里虽然有还有粟米,但是都已经忘记咀嚼,然后就看着安澜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了自己面前的矮几上,抓起筷子,一声不响的吃了起来。
“上!上米粥!”刘盈激动地快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祁连把自己吃饭的碗,一声不响的推到了安澜面前。
刘盈看着一勺一勺喝着米粥的安澜,紧张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安澜看了一眼刘盈,一声不响的把米粥喝光以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祁连的长发,很是不舍的看了一眼祁连后,这才转头看着刘盈,面色平和的说:
“我活不成了。”
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和刘盈说:我去上个厕所。
安澜道:“不管是多么强壮的人,只要被染了金汁的箭射到,用不了多长时间,伤口就会溃烂。”
只是,刘盈看着她没什么感情波动的面庞,心中更难受。
一个人在说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还这么平静。
只有上天知道这个人曾经遭受了多少的困苦。
才会这么漠视痛苦和死亡。
哪怕是她自身的死亡。
“你不会死的。”刘盈给安澜重新加了一碗稀粥,他看着安澜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你现在都已经醒过来了,我有办法救活你的。”
安澜轻轻地垮掉衣襟,她扯着包裹着自己身体的绷带。
刘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深深的沟壑,但是衣服就在这里停住了。
一边上的医者急忙走上前来。
安澜道:“帮我解开,里边已经开始流脓了。”
“怎么可能……”刘盈道:“现在的天气很冷的,又不是夏天,没有这么快就流脓的。”
可是安澜坚持,公孙易安帮着安澜把绷带解开以后,刘盈看到了那伤口已经恶化。
哪怕上边涂满了粉末状拔脓止血长伤口的重要,刘盈开始看到了里边的有恶心的浓黄色液体,散发着一股盖过中药药材味道的浓烈腐臭味道,充斥着刘盈的嗅觉。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要去盛第三碗米粥的安澜道:“不可以再吃了,你的昏迷了一段时间,只能喝稀粥,一次性不能吃太多。”
安澜举着碗筷的手,迟疑了一下,放了下来,她看着刘盈道:“殿下真的有办法让我活?”
“有。”刘盈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能然你活下来的。”
安澜盯着粟米粥咽了咽口水,又看着刘盈碗里的肉片发愣:“我相信太子。
只是我以前看到上战场的人,只要被这样的箭矢射到,身上就会逐渐溃烂而死。”
“我把你胸口和后背的浓用嘴巴吸出来!”刘盈咬着牙说道:“你坚持十天的时间,我就有办法让你活下来。”
安澜觉得刘盈这是谎言。
十天之后,必定还是下一个十天。
只是呀,她见过了太多这样死掉的人。
在面对那些人的时候,统率他们的人,连骗都不愿意骗他们一下。
再看着刘盈这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生命向着自己保证的模样,安澜嘴角出现一丝笑容。
“我相信你!”
她觉得, 哪怕被刘盈骗了,她也心甘情愿。
刘盈让公孙易安捧着一个培养皿走了过来,这里边已经开始有味儿飘出来了,青霉菌落正在疯涨。
“金汁箭矢携带这一种虫子,这种虫子会进入你的身体中,但是我现在正在培养另外一种虫子。
这种虫子可以把你身体中的虫子吃掉,你的身体就不会再继续流脓,你就可以活下来。”
为了让自己的话说起来有些可信度,刘盈拉上了传说中的神医扁鹊来给自己助威。
“我知道你看着这些腐烂发霉的东西,肯定不是从内心深处相信我说的。
但是啊,这种杀死人的眼睛看不见的虫子的办法,是我偶然间在大秦老旧仓库中,翻找到了一个上古时代的药方。
这个药方来自于传说中的神医扁鹊。”
安澜有些灰暗的眼睛里,一下子亮起来了生命之光。
那是真正相信刘盈的求生之光。
刘盈松了一口气,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安澜的身体不会对青霉素过敏了。
或许是自己真的有了欧皇的体质,所有的培养皿,都培养的很好。
他说十天,实际上是不需要十天的, 只需要六七天,培养就完成了。
以公孙易安为首的四个女医者,也纷纷以一种非常尊崇的眼神看着刘盈。
不仅安澜相信这是传说中神医扁鹊流传于世的药方,她们这群真正的医者,也相信了……
刘盈接着扛着神医扁鹊的大旗,继续安抚着安澜:“所以,你要相信,我是绝对有办法能够救活你的。”
看着太子刘盈真的准备用嘴巴去吸出浓水,公孙易安赶紧道:“浓水可以用棉布吸走,殿下无需如此冒险。
如果这些小虫在殿下吸浓水的时候,跑到了殿下的身体中,那后果就太严重了。”
直到这个时候,刘盈再度注意到了那深深的沟壑,这可是月氏长公主康雪所没有的风景啊!
“也好,你们就慢慢的想法,把这些浓水尽量吸走。”
刘盈点头说道。
如果真的有必要,他还是能用嘴巴去吸得。
这和口味重不重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单纯的觉得,安澜如此拼命地救活了自己,自己不应该因为太子的身份,而过于麻木不仁。
公孙易安开始用棉布给安澜吸出浓水。
棉花纤维的导水性,一直都非常好。
公孙易安把棉布卷的像是一根人的手指头似得,轻轻地挨在安澜的伤口上,浓水就被吸附到了指头棉花的顶端。
她没有多余的耐心的等候,抓起剪子就把吸饱了浓水的尖端剪断,然后又用还没有吸到浓水的部位,继续靠近安澜的伤口。
刘盈本想指点着公孙易安做几个卫生棉签的。
可是,看这样子,这小丫头本身就非常聪明,无需自己再指点她做什么。
把前胸伤口的浓水吸走了大部分以后,就看到里边向外翻卷的微红色皮肉。
公孙易安动作熟练又快的给安澜上药,安澜像是没痛觉一样,面无表情的忍着。
刘盈拿起绣帕来,帮着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看着她这副模样,灰溜溜的说道:
“如果实在是忍不住,就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