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潋伸手按住苏晓尘的嘴唇道:“你不用说,这确实会是一场苍梧国与伊穆兰国之间的恶战,然而绝不是与我碧海毫无关系。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那温帝带着兵来践踏我碧海的国土!你放心,我不仅会让柳明嫣和秋月实助你,我还替先埋下了一步好棋。”
“咦?是什么?”
“前些日子里你不在的时候,温兰忽然发难派了大军来袭,抢走了秋月君的一艘蛇形舰……”
“被抢走了蛇形舰,还是好棋?”苏晓尘看着朱芷潋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小潋,你一定是有了什么坏主意。”
朱芷潋吃吃笑道:“再坏的主意,用来对付贵国的大巫神,都不算坏,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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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江,夜半。
寂静的河面上忽然传来几声沉重又巨大的声响。
瀚江西岸的泾州码头边的兵士们立在江边驻足仔细看了一会儿,纷纷惊呼起来。
“融冰了,融冰了!”
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温帝的耳中。他精神为之一振,当即披了件袍子坐起身来。
“召集军中所有主要将领,即刻军议!”
融冰是迟早的事,温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关键是融冰之后该如何应对。近几日的局势千变万化,温帝深深感到预想的计划往往不及随机应变。
譬如苏晓尘落城之后,他便下了旨意让苏晓尘归营。然而他出了帝都后不久便不知了去向,完全把他的旨意当成了耳旁风吹过就算。
温帝虽有些恼怒,但心里更有种恐惧。
这个苏晓尘显然是看穿了他的用意。
一个能看穿自己用意的人,一个能以四千人马攻下帝都的人,如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而且还不断定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不管他想干什么,现在的行为都无异于撕破了和自己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那也就没什么可客气的了。
温帝随即公开了苏晓尘是假国主一事,还加油添醋地将他的身份说成是伊穆兰派到太师府来的细作,潜伏帝都十余年,此次的帝都之乱就是他与养父叶知秋狼狈为奸的计策,所幸徐孚将军足智多谋识破了敌人的诡计……之类云云。
反正覆雨翻云颠倒黑白是温帝的所长,再加上几滴眼泪,军中的大多数人都信以为真。本来嘛,苏晓尘这么一个殿前学士,也没什么交情,陛下说他是什么就是什么,谁会为一个没交情的失了势的学士申辩呢?
况且这学士还是个伊穆兰人!
温帝一边心里骂着苏晓尘,一边还骂着慕云佑。
临死前还上奏说此子堪大用。
哼,朕若是真用了,只怕脑袋早就不保了,这个慕云佑……用心险恶得很呐。
骂归骂,应对还是要的。
苏晓尘是假国主的流言早些日子里就已经被温帝赔上两只鸽鹞送到了伊穆兰的大营里,听说那鹰语王也确实大闹了一场,这倒是正中下怀。
温帝
原本打算把苏晓尘绑着送过江去的,结果事与愿违,苏晓尘没到瀚江就已经自己开溜了。而偏偏这个时候,瀚江冰层消融,决战的时刻不偏不倚地挤进来了。
温帝知道伊穆兰的战力中最仰仗的是血族的骑兵,一旦那些骑兵踏上陆地,势必难以招架,而江面上交战才是将那些骑兵的优势压制在最小限度的办法。所以,一定要江战!
此外,自己麾下的兵力尚有四万五千人,虽然只有伊穆兰大军的一半左右,但是伊穆兰备下的战舰再多也无法一口气让这八万大军全都渡过江来,至少也需要两次往返。
也就是说,只要在江面上决胜负,那么伊穆兰一半的人马就只能眼睁睁地在后方看着做不得后援,这使得江战势在必行。
兵贵神速,既然冰层已融,那么伊穆兰人也迟早会得知这个消息。胜机便在伊穆兰人过江之前!
温帝即刻下了令,让所有的兵士聚集在岸边。天尚蒙蒙亮,岸上停泊着按碧海虎头舰的样式仿造出来的大型战舰,足足有十六艘之多,只待苍梧大军上船入江。
几乎同一时刻,伊穆兰大营中灯火通明。
冰层消融的消息早已被林通胜告知了大巫神温兰。过不多时,刃族、血族、鹰族的首领人物也都齐聚一堂。
“我料定那李厚琮定会立刻发兵过来,想要在江面上拦截我等!”温兰说得十分确定。
“为何大巫神能如此断言?”血焰王祁烈有些不信。
“因为你血族的名头啊。血族的骑兵勇冠天下,令人闻风丧胆。如果避无可避,换成你是李厚琮,会选什么时机对阵?”
“这个……”
“当然是趁你的骑兵在船上的时候!既不能冲锋,又不能疾行。甚至连阵形都施展不开,你的骑兵只有在渡江的时候才是最薄弱的。他不在江上拦截你,难道还等你上了陆地去冲锋他么?”
祁烈没说话,因为温兰说得一点不错。
别说不能冲锋,不习水战坐不惯船的血族骑兵单是能保住不晕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鹰语王珲英问道:“那依大巫神的意思,此次是不让血族参战了?”
温兰摇头道:“我没有那么说。事实上我还是希望血焰王能不辞辛苦,接了这个先锋之职。”
“先锋?”祁烈有些哭笑不得,连冲锋都冲不了的骑兵,还能当先锋?这温兰莫不是对先锋二字有什么误解?当下既然是在江面决战,那么能远距离攻击的强弩兵一定是占尽优势的,这个先锋怎么想都应该非鹰族莫属才对,怎么会让血族来。
“我不仅希望血族能接下冲锋之职,还希望血焰王能站在最前沿,让李厚琮和所有的苍梧兵士看见。”
珲英眉头一皱,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算计祁烈?
温兰似是瞧破了珲英的心思,笑道:“鹰语王无须多虑,我温兰心思再多,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毁城墙。我既然敢让血焰王亲身站在最前线振奋士气,就必然有相应的计策。而且,李厚琮自恃有仿造碧海的虎头舰在
手,见了血焰王一定会生出趁势速攻的念头。”
祁烈问道:“你有何计策?”
“到了江上自有分晓。”
祁烈沉默不语,显然是迟疑了。
他绝不是害怕冲锋陷阵,论勇气,血族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但他也绝不是莽夫一名,会为了逞一时之勇而踏入温兰的某些不知名的圈套。
温兰见祁烈踌躇,拍手大笑道:“没想到威名远扬的血焰王也会有犹豫不进的时候。你放心,我会和血焰王乘同一条船,一起站在船头,如此一来,血焰王可还有疑虑?”
祁烈心想,温兰居然会肯和我一同站在船头?他既然有这个胆量,也许是真的备下了计策,我若真要他同行,岂非显得我这个族长胆怯如鼠,还需要刃族的一个糟老头子来做挡箭牌?这定会惹得全血族人耻笑!
于是当下略一躬身道:“我祁烈愿意当先锋身先士卒,既然是先锋,就没有要大巫神在旁作陪的道理,大巫神就安心在后方准备对策吧。”
温兰知道祁烈是性情刚烈又怕堕了威名才应承下来,但难保不会事后生疑。他诚心是想宽抚祁烈的心思,于是对身边的温和说道:“温和,你带着林通胜陪血焰王登船,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要保血焰王无虞,可使得?”
温和微微一笑道:“谨遵兄长之命。”
珲英心想,温兰连亲弟弟和林通胜都派去与祁烈同乘,看来确实不会有诈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备下了什么样的计策。于是问道:“那不知我鹰族此战当领何军命?”
“哦,请鹰语王选出七八千人的长弓兵,我自会派出轻冲长舰三十艘候在岸边,等血焰王的舰船离岸后,请鹰语王将这三十艘载有兵士的长舰跟在血焰王的两侧一字排开,为血焰王掠阵。但有敌军四处逃散的船只,可在矢上点火射它个丢盔弃甲。”
珲英面有难色,迟疑道:“我看那对岸的舰船虽不是什么巨舰,也都是和碧海的虎头舰级别相当的大舰船,我的神弓手用寻常火矢就算射得到船上,只怕也难点着火,收效不大。”
温兰一扬花白的双眉道:“这又算什么难事?我拨与你的三十艘轻冲长舰上早已备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兵士上船便能看见,每艘船的船头甲板上放着十几桶特制的火油,用这种油蘸了箭头点了火射过去,苍梧兵士便是用水浇也是浇不灭的。”
“水能灭火,如何还有浇不灭的火矢?大巫神莫不是在说笑?”珲英一脸的不相信。
“哈哈哈,你忘了当日霖州城的城门是如何被炸开的么?不就是守城的胡英命人浇了一通水……这世上之事不可以常理推论的,数不胜数。鹰语王只管派人上船射箭,若火油不好使,只管来寻我晦气便是。”
温兰是伊穆兰的大巫神,炼金术堪称当世第一人。珲英听他这般说,由不得不信,当下朝身边的几个将军附耳了几句,片刻之间已将七八千兵士择选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