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巨响,岸边凭空被炸出了一个大缺口,顿时炸死一堆兵士,还不算被炸下海又不识水性的,只在水中扑腾。
此时朱芷潋已将苏晓尘拉上了甲板,见岸上雷火珠爆炸后一阵浓烟,心想阿葵说的果然不错,晚一步真的要被呛到了。这边阿葵和阿藤也已从水里爬上了船,笑嘻嘻地拉着朱芷潋公主长公主短,仿佛眼前的那些刀光血影与她们全然无关,甚至连边上的苏晓尘都视作无物。
小姑娘们总是有些小性子。
定是这个什么苏学士害得公主朝思夜想还四处奔波吃苦头!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还不如我家的筑紫大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武功超群样样全能!
温兰见自己的金甲兵吃了亏,怎会甘心,转身对温和说:“去,快将先前落霞湾上收缴的船只调派过来!我就不信拿不住他二人!”
温和刚要转身去调船,只听越来越多的兵士惊呼起来,好像又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将整个落霞湾照得一览无遗。温兰放眼望去,忽然心头一震,这……这怎么可能?
他仔细盯着远处看去,脸色变得越来越惊愕。
鲲头舰!
如此巨舰来到国都却不为人知,定是趁着先前夜色未明时悄悄驶入的落霞湾,如今天色一亮就忽然出现在眼前。
温兰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蛇形舰,鲲头舰一起出现在落霞湾,这绝非巧合,也更不会是临时起意。
从嘉德殿加冕观礼、到沐恩院灌药逼死上明皇,再到连夜追击苏朱二人,不过是一日之内的事,琉夏余党和南疆总督府的反应再如何迅捷也不可能立刻就能赶得过来。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早已候在了落霞湾附近……
是谁能有如此的盘算?是柳明嫣?还是朱玉澹?
可是听林通胜说起过,那南疆总督府和琉夏余党不是水火不容犹如猫捉耗子般的关系么?如何又能联手在一起来对付我伊穆兰?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媾和于一处的?
无数的疑问从温兰的脑中闪过,他越来越确信的是,碧海明皇可能真的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也许这朱玉澹的心思和她母亲一样,就算是死了,也依然能埋下摆布活人的计策!
温和在一旁见兄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此时就算是兄长也已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着朱芷潋逃向鲲头舰?那必然是纵虎归山。且一旦苏佑跟着上了船,那么国主出逃的事又如何向举国交代。等待伊穆兰国的又会是三族各自为政的分裂局面,而这一次兄长未必还能像以往那样继续号令鹰族和血族,因为他手上已失去了把控两族人的筹码。
可是眼下又能怎样呢?
如果说凭着手头的兵力和缴获的碧海船只也许还能追击一下这琉夏余党,那么面对这鲲头舰则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白沙营虽然人数没有金羽营那么多,但也是南北齐
名的战力。想要上岸来战伊穆兰方是不惧,可想要上船入海一战,那简直就是送死。
不止如此,温兰和温和都知晓鲲头舰的厉害,更知晓舰上的火炮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整个落霞湾轰成平地。就算是死了心放弃追捕朱芷潋,也不能继续呆在这落霞湾,得赶紧撤退!
须知这落霞湾的兵士里是他刃族全部的兵力,加上祁烈的五千骑兵,说是伊穆兰的根基也不为过,要是就这样被几发炮弹给轰得灰飞烟灭,那可是阴沟里翻船了。
温和轻轻地劝了一句:“兄长……”
温兰很是烦躁地打断了他:“我知道!”
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眼见那鲲头舰越驶越近,舰身上的火炮似是已对准了岸上!温兰几乎能感到自己的汗毛都开始竖了起来。
他终于恨恨地喊了一声:“所有人,即刻退回城中,快!”
伊穆兰的兵士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朝北逃去,不管是近处的黑色蛇形舰,还是远处如山一般的鲲头舰,都是他们平生从未见过的战舰,且跟前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无不让不识水性的人胆战心惊,早没了战意。
祁烈却依然立马站在岸边,与甲板上的苏晓尘对视着。
孩子,也许烈叔替你打算好的路确实行不通,抱歉的是烈叔也无法告诉你该走什么样的路,因为他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祁烈见那一边秋月和鹫尾已与金甲兵撤手罢战,正赶着上甲板。这一次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只是看了他二人一眼。
秋月则略点了点头,似是对他的放行表示谢意。
祁烈眼见那蛇形舰就要离岸而去,他终于决了心意。他忽然口中哨声响起,胯下的大乌云狮跟着嘶鸣了一声。
紧接着,从远处极快地跑来一匹骏马,正是苏晓尘的爱骑小乌云狮。
小乌云狮跑到岸边,把头蹭在大乌云狮的耳边似是有些恋恋不舍,然而大乌云狮依然嘶鸣不断,似有催促之意。
终于,小乌云狮不再犹豫,它后撤了几步朝蛇形舰奔去,马蹄踏到岸边时忽然凌空一跃,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上,看在秋月眼中不禁暗叹一声,好神骏的马!
苏晓尘见小乌云狮踏上船来,又惊又喜,这匹马与他已相伴多时,虽然每次见了大乌云狮都会抛下他一阵,但今天竟然肯选择追随自己,不禁大为感动。
祁烈抚了抚大乌云狮的鬃毛,叹声道:“就让孩子们自己闯荡去吧,咱们终该有放手的一天,是不是?”
于此同时,落霞湾西侧的一座丘陵上,几个身着猎装的勇士正登在高处往下看,此处虽不甚高,却能将落霞湾内的情形一览无遗。
为首的一位女子,正是鹰族的族长珲英。她看着苏晓尘上了船,又看着那匹小乌云狮跟着跃上了甲板。
赫桂嬷嬷在一旁问道:“族长,真的不用再劝一劝国主吗?”
珲英黯然道:“劝了又如何……他在这国主之位上哪里还有国主的尊荣,简直就像
被关在笼中的困兽。温兰当年那样用计谋将察克多困在帕尔汗宫,今天又何尝不是想用同样的手段将这孩子困在太液城?我已经痛失了兄长,不能再眼见这个孩子一步步地被温兰荼毒下去。他走了也好,至少不在温兰的把控之中,也许能更自由自在一些。咱们鹰族人,不能在自由的天空里翱翔,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暂且就先由他去吧……”
说着,也将手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哨。
空中盘旋的数只鹰中,立刻有一只小鹰飞落下来。
珲英望着那只小鹰炯炯有神的眼睛,伸手从行囊中取出一物,塞在了那鹰嘴中。
“好好衔住了,去带给你的主人,然后跟着他,保护他,再也不要回来了,知道吗?”
小鹰似懂非懂,顺从地低下头,紧紧衔起那颗碧绿晶莹的小石头,然后双翅一展直冲天空,很快便折转了方向,向苏晓尘在的那艘蛇形舰飞了下去。
“赫桂,这些日子里,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珲英望着那只小鹰,淡淡地说道。
赫桂立在身后,低头恭听。
“他是国主,但他首先是咱们鹰族的勇士,是一个男人,国主之位对他来说得来得太容易,也许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咱们的神鹰不也是这样么?要想入神鹰营之前,总得先放出野外让它历练几个月,不经历些风霜雪雨,哪里能够挺得过后面的凶险困难呢?说到底,还是咱们太过慈母心切,护得紧了。”
“可是……您真的就忍心这样放任国主离去么?要不要奴婢暗中……”赫桂与珲英的年纪相仿,在她的眼里,苏晓尘一样也只是个孩子。她知道珲英放心不下,这一点她能察觉到。
珲英摆了摆手:“不,这一次我想让他自己试一试。”
她看着那艘蛇形舰离岸边渐渐远去,伸手轻轻挥了挥,似是在作别。
世间百禽,无不俯首向东朝凤,惟有雄鹰桀骜,顾首向西。真正的鹰王,栖于枯崖,行于九霄,不争朝夕,不王而王。
孩子,姑姑愿你能早日成长为真正的王者,凌驾于碧空之上,不王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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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道路中有理想的规划,就必然有突发的意外。
没有什么事会中规中矩地匀速进行,自己的一次小小抉择也许就是某个蝴蝶效应的开始,继而动荡整个未来。
随着第二十七卷《孤魂承双脉》今日收卷,卷中收录的亡魂之名又多了几个。他们中的有些人也许是临死才知晓真相,有些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甚至还有些人的故事不过是寥寥数语便被湮没其中,但他们承受的悲痛并不亚于任何一个身份显赫的角色。
太液城落,碧海国破,旧的势力已经冰消瓦解。然而随着鲲头舰和蛇形舰的出现,新的势力正在渐渐集结。在碧海明皇殒命太液湖的同时,苍梧国万桦帝都内的谋局也在步步紧逼地进行着。欢迎明日继续关注第二十八卷《叶落霜满天》。神州历史的下一页,依然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