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罗布的大军去了西城门便一去不返……
不好!温兰惊觉其中有诈,方才脸上的笑容已化作冷汗从鼻尖渗了出来。
他颤声问道:“你……你果真看清楚了?有三万伏兵?”
“是,不仅有三万伏兵,其中还有七八千的骑兵伏于后方伺机待发。他们藏在阡守阁四周的各个巷中院内,井然有序,显然是早有准备。”
“快,你现在立刻去城西,探查罗布那边的消息,一有异变,即刻来报!”
林通胜应了一声,已将身影一晃,消失在黑幕般的夜色中。
温兰尚惊魂未定,他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止是罗布,还有眼前的祁烈!
三万伏兵,对阵祁烈两万不到的人马,恐怕凶多吉少。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驰援!
“去,召集城中所有的百部众,全部都到望楼下集结,此处的十七部众,先去前方与血焰王汇合,护住他骑阵两翼!”
忽然远处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整片战场之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劈风箭……那是祁烈亲手射出的劈风箭!
温兰顿觉汗毛倒立,心头一阵凉意生起。
来不及了……血族骑阵,要冲锋了!
劈风箭一声尖啸,血烟五骑士气大振。
科都率先冲向阡守阁,兀勒泰护住主道两侧,祁烈带着窝达尔、阿里海和兀术紧随其后。两万骑兵的铁蹄声杂乱地响彻在霖州城的正中央。
祁烈数月前曾率兵攻入这霖州城,那时他按温兰的授意,故意一把火烧了半个霖州城,将城中的百姓全都驱向了太液城。
为何是半个,而不是整个?
祁烈曾问过温兰。
“你留下半个城,碧海人还会接着用,他们守着半个破城,下次我们便攻得容易些。你整个都烧了,也许会逼着碧海索性弃城另起关隘,那么你烧得还有什么意义么?”
温兰的话是不错,不过如果再过一年让他说此话,必然后悔。
按下当日的话不提,眼前骑兵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有些是之前被祁烈烧毁的,有些是今日刚刚被破坏的。
残垣之后,忽然一座巍峨高耸的楼阁拔地而起,高得足以令人仰望。
所有人这才发现,眼前的这阡守阁竟是如此不同。
寻常想要将阁楼造得高,都是建成宝塔状,稳稳盘住地基,上小下大,犹如一支毛笋。
然而阡守阁的基部却是悬空的,整座阁楼乃是木架镂空,从三面的楼底分别斜伸出三只脚,稳稳地将阁楼架在中间。底部的三只脚分别朝着正北、西南、东南三个方向,三条岔路在阁楼底下悬空处汇聚。如此奇思构想,不愧是出自碧海格致世家鲁氏之手。
此时,祁烈的大军填满了正北方向的整条岔道,而西南和东南的岔道上甚至阡守阁楼下都空无一人。
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看不见的才最可怕。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被火炙烤成焦的刺鼻气
味,火星随风四处飘荡,战马不停提起蹄子又落下显得十分不安。
祁烈分明能感到一股被隐匿起来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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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州城的北城墙上,血肉满地的战场已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自从伊穆兰大军涌入了城门,北城门便由激烈的战场变成了寂静的后方。
鹰语王珲英亲自率兵登上了城墙,于城上布满了鹰族的神射手。
她望着城内远处战火连天的战场,知道此时正是战事最激烈的时刻。从地势看,祁烈、温兰和自己犹如三道关卡,先后挡在了苏佑的王帐大营之前。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的大军布阵中,将在前,王在后。
然而实际上,形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因为他们要对付的敌人,不止是碧海人……。
一声鹰啸在珲英头上响起,她不抬头也能知道,那是她赠予苏佑的那只小鹰。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披着掩住面目的长斗篷带着几个护卫登上城来。
珲英忙呵退了左右,将那人请入城楼中。
男子掸去身上的风雪,脱下斗篷,这才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姑姑,一切可还顺利?”
“按你的交代,都已办妥了。”珲英看他脸上通红,忙让人将炭火盆向前移了移,口中疼惜道:“看你,终是没怎么在咱们伊穆兰这冰天雪地里呆过,就从王帐到北城门这点儿路都冻成这样。”
苏佑笑了起来:“被姑姑说对了,我这人只耐热不耐寒。”
他指了指门外。
“既然已经办妥,不知姑姑命他们伏在何处?”
“北城门外直至王帐大营的沿道侧两旁各有五千强弩兵,合计是一万人。还有五千穿杨长弓兵,其中三千人立于城上,剩余两千人已悄悄跟在温兰的后面。”
“他们的手上……”
“是,都备好了碧海兵士的服色,随时可以替换。”
“那便好!”苏佑笑吟吟地伸手在炭盆上烤了烤,一股暖意贴入掌中,甚是舒服。
“可是……只有区区两千人,果真有用么?要知道温兰手中有百部众的两万余人,咱们就算是暗中伏击他,也不是他的对手啊。”珲英显然没有苏佑这样乐观。
“姑姑莫急,依我说,两千人都是多了,一千人便足矣。咱们要做的不是伏击他,而是防止他万一没有跟着罗布去城西的时候,可以将他驱向城南。”
“驱向城南?”珲英越发听不明白,之前苏佑只是在她耳边悄悄密语了几句,并未细说。眼下箭已离弦,苏佑的计谋正在一步一步地变为战场的现实,然而自己怎么看,都不知道苏佑到底是如何盘算的。
“孩子,你之前在军议时说,明皇所在的那做阡守阁中,有八个出口,个个掩人耳目,花样百出。现在又要将温兰驱向城南,且祁烈的人马也在那里,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姑姑,我学到的慕云之策,须得反复
推演,我虽然没有孪生兄弟可以互助,但也须得想到战场上所有可能的情形。我起初拿姑姑替我做的金锭去诱罗布向城西进军,为的就是将他与刃族送入明皇布下的火雷埋伏圈。明皇兵士人数远不及我伊穆兰,只有将城西事先用火雷填满,然后集结所有兵力在城南,方有与我军对阵的胜算,所以城西只有雷,没有兵。温兰若肯照我的嘱托去城西助罗布,那么便会和罗布一起中了圈套命归黄泉,咱们也就算是借了明皇的手除了这个心头之患!然而万一温兰并没有跟着去城西呢?”
“为何他不会去城西?”
苏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战场上的事总是瞬息万变,我只知道该把他的后路一一算清楚,才好拟策对付。他如果没去城西,那么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与祁烈汇合向南合攻阡守阁,一是向北退回北城门。”
“所以你要姑姑我备下两千神射手穿着碧海人的服色伏击他?”
“对!只要让他觉得后方有碧海的兵士埋伏在暗处,又不知人数多少,他定然不敢再退,此时前方有祁烈的人马接应,他必然会去投祁烈以求庇护!于是就被驱向了城南。”
珲英皱眉道:“温兰并非胆小之辈,遇到兵士伏击,未必就会被吓退。”
“不错,他确实胆子不小,但我也不是一味只想吓他。我之前在军议故意不曾说的是,阡守阁北处有三条大道,足以埋伏三支大军,一旦明皇集结的人数超过祁烈的人数,她一定会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她会做什么?”
“她会命人率军冲出祁烈的重围,然后直捣北城门。她猜想我伊穆兰大军入城之后定是将兵力全部投入前线,后方兵力薄弱,如果被她突袭成功,则可出北城门后直捣王帐大营。尽管这一计策未必成功,但明皇麾下有的是愿作死士的将领,这样的险她一定会冒!只要祁烈被突围,温兰看着眼前不利的形势,一定不敢冒然再与祁烈分兵作战,如此一来,温兰就被捆在了城南!”
“原来如此,所以你让姑姑在北城门外两侧道路上埋伏下弓箭手……”
“对,所以如果有碧海军冲到北城门,姑姑一定要假装不敌,让碧海军突破城门。待其尽数通过之后,迅速关闭城门!如此,想要偷袭王帐大营的碧海军就会被姑姑沿路的伏兵所重创,而且也回不了城内。等他们冲到了王帐内,会发现那就是一顶空帐,为时晚矣。”
“果然好计……”珲英细细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不禁问道:“那万一温兰没去城西,阡守阁下他与明皇和祁烈又当如何?”
“祁烈败是不会败的,明皇已是困兽之斗。”
“你的意思是说,祁烈守住南城门和阡守阁,便定能活捉明皇?”
“不能!”
珲英被他说得目瞪口呆。
“不能?为何?”
“因为明皇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守不住霖州城,会败退于我伊穆兰大军的。”
“这……”珲英觉得越来越听不懂苏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