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快给我让开!”
此时另一个弟弟也爬起身来,同样站在吴青身前。
“哥哥,咱们从小一直都是听你的,哥哥说一咱绝不说二。可哥哥能不能也听弟弟们一次?就当是弟弟求哥哥的。”说着,单腿一跪,低头求情。
这不跪倒好,一跪越发把萨拉木的火气给勾了上来。他们兄弟三人早年丧了父母,两个弟弟一直是视兄如父,眼前居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一个举刀相向,一个跪地求情,实是将萨拉木气得肺都气炸了。
他强按下手中的三尖刀,却捺不住心中的这口气,大喝一声:“好没骨气的东西!为了个女人来下跪!起来!”说着忍不住一脚踹了出去,踢得跪求的弟弟身子飞起,一口鲜血喷在空中,分明还带了两颗牙齿落在地上。
“二哥!他是哥哥也得讲理!他怎能如此对你!”那最小的弟弟见二哥被踢到一边,终于怒气爆发,一刀劈向萨拉木。
刀既出手,两人先前压抑的怒气便犹如决堤的洪水,一口气都宣泄在了刀锋上,再无留情。
“住手……住手!”被踢飞的那二弟强撑起身子,他知道萨拉木的刀法要远高于他二人,如今两人看似打成平手不过是靠着一股子气势,时间一长,小弟必然落败。
他提起刀,使劲力气朝中间砍去,想要将二人的招数化解开去,然而那兄弟俩已是杀红了眼,想要分开哪里那么容易。
吴青的那七八个女兵从一开始便是袖手旁观,似是对这种局面早已习惯,眼见三人已砍成一团,都跟着吴青一起悄么声地退到旁边的巷子里掩了起来。
能够让敌人自己解决的问题,何必要自己出手呢?
吴青暗笑一声,转身打算去别处转转。
她看了看远处的刃族的大军已正争先恐后地涌向城西。
奇怪……伊穆兰人是怎么想的?阡守阁在南边,他们却向西去。
“你们看看,这霖州城是铁定保不住了。”吴青出言毫不避讳,“姐妹们有什么打算?”
女兵们都笑道:“姐姐的本事强过妹妹们十倍,我们都听姐姐的。”
吴青轻轻“嗳”了一声,道:“你们说这天大地大,最要紧的是什么?”
女兵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纷纷道:“那还用说,姐姐不是时常教导我们,这世上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不错!什么碧海国伊穆兰国,过眼都是云烟,你拿性命去填它的沟,明日也不过别人脚下的一抔土。人若化成灰,鬼能认出你是谁?所以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姐姐说得极是!”
“可你们知道为何我还在这里替碧海国厮杀?”
又是面面相觑。
“性命固然要紧,不过人也得活个精神气儿吧?我吴青就是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瞧不起咱女人的,瞧不起咱出身的,都该死!”
吴青明媚的容颜忽然暗沉下来。
“这些伊穆兰人,压根儿就没把咱当人看!从几十年前起就不停地烧杀,劫掠,把这儿的百姓当成牲口一样往南驱赶!这种人,死上一千遍也不足惜!所以我吴青就算再爱惜性命,也不会想要放过他们!只不过……就这么杀了他们太可惜,骨肉相残才是最有趣的。”
话音刚落,她瞥见远处匆匆赶来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勇猛,臂粗膀圆,女的一身黝黑皮肤,腕上箍了数个金环,一头银发披在裸肩上,皆是伊穆兰部族的模样。
吴青嘴角冷笑一声道:“姐妹们,生意上门了,咱们再玩一场。”
她看到的那对男女正是墨伦族的族长拉布思和密苏族的女族长扎可娜。
这夫妻二人自从随温兰入了霖州城,便一门心思地想要抢些功勋。本来他们是跟在罗布的金甲大军后面,改道入了城西之后忽然温兰命百部众散开,四处搜寻伏兵,以防止刃族的大军被沿途骚扰。
扎可娜是想往城南去,却被丈夫一把拽住,原来拉布思远远地瞥见萨拉木兄弟三人往城西北去了。
他寻思这三人当日在王帐下便与自己争高较低,很是不识抬举。今日正好与他们比一比到底谁更勇猛些。
于是夫妻二人带了族中的几个好手一路跟了过来。
不料霖州城内地形复杂,曲里拐弯得很不好找。拉布思左绕右绕,途中又顺带杀退了两拨伏兵,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萨拉木兄弟三人的身影。
扎可娜目力比丈夫好不少,她瞧见望楼下那三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奇道:“咦,他兄弟不是齐心得很么,怎么不去杀敌反倒自己打起来了?”
拉布思也是不解,看了一会儿道:“管那许多?老子不出手教训这几个愣头青就不错了。我看那望楼上有不少碧海的蛮子,咱们杀上去再说。”
两人刚打算攀楼而上,忽然边上巷子里数柄长剑袭来,剑势来得无声无息,犹如毒蛇吐信。拉布思退了一步,就势将手中铁矛画了个弧,将那四五柄长剑挡在身前。
扎可娜忽然高喊一声:“死汉子小心!”手中两枚飞镖掷出,只听暗处两声撞击声,显然又是两柄本欲刺出的长剑被击中。
两人惊疑是何人埋伏在这暗巷之中,却听有人鼓掌笑道:“二位真是伉俪情深,连出手都那么默契,叫人好生羡慕。”
只见从巷中走出来一位白袍女将,身后还有一群女兵,方才的长剑显然是出自她们之手。
拉布思见她貌美如花,说的又是伊穆兰语,奇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夫妻二人?”
吴青伸手理了理鬓发,投去一笑:
“都说伊穆兰军中有一伟男子,手中的铁矛甚是威猛,名震三军,娶的夫人也是掷得一手好飞镖,百发百中……”
拉布思听她出言夸赞自己,又说名震三军,虽然知道此言太过,单是血族的血烟八骑自己就一个都比不上,但还是听得心头一阵舒畅。他暗忖这女子今日乃是初见,竟然也说知晓他铁矛的威名,或许自己真的名扬远播也未可知呢?
待吴青说到“夫人”的暗器了得时,扎可娜琢磨着这女子大约是见偷袭不成生了惧意,这才拿好话来搪塞自己,以求放她条生路。
其实吴青与他二人虽是初见,不过因自小在青楼长大,于世间男女情爱之事再通晓不过,见他二人神情就猜到了是夫妻,待扎可娜喊了一句死汉子,更是确定无疑。
后来他夫妻各露了一手,吴青顺水推舟地要找个由头恭维几句,又算什么难事?
“依你说,我夫妻二人的名头竟是不小喽?”拉布思颇有些洋洋得意。
“那是自然,我听说这对夫妻呀,男的生得高大威猛,乃是英武豪杰般的人物……”
吴青说得眉飞色舞,拉布思听得笑逐颜开,不料吴青忽然转了尖酸的语气道:
“……偏偏那夫人却长得獐头鼠目,身上黑得跟块炭火似的,走在夜里怕是睁大眼都瞧不见踪影的丑八怪呢。”
说完,放声大笑起来,边上的七八名女兵也作势陪笑道:“姐姐,她果然是好黑啊!咦,她在哪儿呢?这夜里还真是瞧不见呢。这要是做贼去,连夜行衣都省了。”
扎可娜本来就是族中出了名的丑女,胜在武艺高强,强过族中所有的男子,才能居了族长之位。她与拉布思的联姻不过是出自小族之间的互相扶持,是以拉布思对她是美是丑也没那么在乎,但拉布思平日里也绝不敢言及她的容貌。
没事儿说自己老婆丑,那不是活腻歪了?
然而这样的禁忌之言竟然被吴青猝不及防地给说了出来,无异于被狠狠地揭了面皮。
尤其是被一个绝色美女说丑,还当着丈夫的面。
扎可娜简直要被气炸了,当即伸手入囊,叮叮当当接连二三十把飞镖朝着吴青掷了过去,恨不得一股脑将她掷成个筛子。
吴青料定会激怒于她,话出口前就早已防备在先,见她伸手取镖时,脚下一蹬,已是轻飘飘地飞到了巷子后面,二三十把飞镖一把都没有掷中,全都投了空。
拉布思起初听吴青忽然出言讥讽妻子,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种我一辈子都不敢说的话,你居然敢说!这下你可死定了!
待吴青飞过巷子时,见她白衣袂袂,腰肢袅袅,与身边的妻子比起来的确是天壤之别,又忍不住暗咽口水。
扎可娜的飞镖一枚未中正懊恼间,转身瞥见丈夫一脸痴呆状,越发气得七窍生烟。她一拳敲在拉布思的后脑勺上怒道:“看什么看?你还不追她!”
拉布思吃痛回过神来,这才“噢”了一声,提矛去追。
扎可娜一时奈何不得吴青,恨得牙根做痒,心想先把她那几个女兵杀了也好,出出恶气。不料那几个女兵见她出手掷镖时就已躲去了别处,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四周的巷子又不止一条,想找也是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