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江原曾说过，情，未必要以情根去感受，可如今……得了这情根，杪冬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这彻骨的伤情之痛。这痛，比流眼泪时的酸楚还要厉害上万分……
杪冬拖着序言爬上了海岸，双手之间尽是沙泥，狼狈得很。
“序言！序言！你醒醒！”杪冬轻拍了拍序言的脸，序言却怎样都醒不过来。杪冬只好转头，看向商船。
苏舜钦站在商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序言与杪冬。
“苏舜钦，我求求你，救救他。”杪冬眼神哀婉，竟已不似当初那个只爱插科打诨的琉璃灯小妖了。
“他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死而复生。”夜色之下，二人皆看不清对方面上的神色，此时周遭的气氛却陡然直下，海风吹在身上越发的冷了起来。
“没有办法？”杪冬有些崩溃。“你为什么要杀他？”
任夜色再暗，苏舜钦也无法再忽视杪冬的变化了。“你在伤心？你在愤怒？你是不是……”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情愫了？
杪冬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不愿再与苏舜钦说话。
“你是血液流尽而亡的，那是不是只要我将那些血还给你就行了？”杪冬沉下声音，安然看着序言的面庞。
十年前，她的情根落于他手心，融进了他的骨血里，唯有那多了一道的掌心纹，证明了这荒唐事的存在。
如今，他血液流尽，情根重回，那掌中纹却依旧还在他手心里。
杪冬捡起一旁的碎石，用那尖角直直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喇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伤一愈，杪冬的手腕恢复如常。
她是不会受伤的，又如何将他的骨血还与他？
杪冬定定地看着自己伤愈的手腕，心中蓦地刺痛。“我该怎么办？”
从前不知心痛，现如今晓得了。
“元皎皎……对，元皎皎……”十年前，杪冬也是因为被那漫天的妖气震出而碎下一片琉璃，融于序言手心之中的。那么，元皎皎如今应该也可以用她的妖气，伤害她的肉体。
杪冬将序言拖到岩石旁，好生将他安置，而后便跑去了满月洞口。
“你去哪里？”苏舜钦看着杪冬的背影，眉头微蹙，其实也是清楚她现在是要去哪里的。
杪冬只当不曾听见苏舜钦的声音，顾自向前跑去了。
苏舜钦站在商船之上，蓦然看了眼被杪冬放在岩石旁的序言，心下沉了沉，最终还是飞身下船，走到了序言身旁。
昔日策马少年郎，如今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序言周身皆被海水浸湿，发丝凌乱，像藤草一般依附在他的额前，面上尽是些淤泥。
“你不该背叛我的。”苏舜钦言语冰冷，眸子里却不知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他拿出腰间的帕子，轻轻为序言拭去了脸颊上的淤泥。“我也不想杀你。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敢杀我一次，便敢杀我第二次……我不得不做出如此考量。”
苏舜钦此话说得极其冷静，心中却似这海潮汹涌。
杪冬跑到满月洞前，慌乱之中忘了结界，直到被结界的力量弹回，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元皎皎！姐姐！姐姐！”杪冬隔着结界，不停呼喊元皎皎的名字。
元皎皎正坐在石床旁，静静看着江原打坐清修，却猛然听见了杪冬的声音。元皎皎朝着江原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我能过去一趟吗？杪冬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江原缓缓睁开眼睛，淡然说道：“你今日都说要陪着我的。”
黑暗之中，微弱荧光漂浮，却从未给过他一丝慰藉。可只要元皎皎在这里，哪怕她不说什么亦不做些什么，江原也会觉得安心。千年寻觅与孤寂，难道都换不来这一日的相伴吗？
“我就去看看，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我马上就回来。”元皎皎求情道。“缺的时间，我都会补给你，明日我晚些走便是了。”
江原又缓然闭上双眼，再不说话了。
元皎皎知道，他这是同意让她离开一下了，于是元皎皎便起身，快步跑到了满月洞前。
结界依旧没有消，元皎皎与杪冬依旧只能隔着结界说话。
“杪冬，怎么了？”元皎皎一见着杪冬那一脸的泪痕，就知道发生大事了。在这渺无人烟的岛上，就他们这几个人，也不是很难猜出发生的事情。
杪冬突然双膝跪地，带着哭腔说道：“我喊你一声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惊楼他……最后还是对序言下手了？”元皎皎声音微颤。
“你怎么知道？”杪冬闻言，抬头一愣。“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啊，你是苏舜钦的娘子，他必定什么都跟你说了。最终只有我，被瞒在了鼓里吗？”
元皎皎心下一沉，她眼前的杪冬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之前的她，整日嬉皮笑脸，就喜欢跟在别人后头问‘为什么’。可现在……她的眸子里竟多了些哀伤，言语之中亦不似以前那般轻快了。
刚刚分别时，她还是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救救序言吧！好不好？”杪冬噙着泪问道。
“我？怎么救？”元皎皎从不知道自己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这世上只有一个千机盘，序言的情况也跟惊楼完全不同。”
“序言是血液尽失而亡的，那些血全都化作我的情根，融于我的骨血之中了，我只要将血全部还给他就好了。可是你知道的，我一剜开自己的皮肉，它就会愈合，根本就没有办法救他。”杪冬说道。
“我也没有办法……”元皎皎蹙起眉头。
“你有，你的妖气可以伤害我的肉体，而且不会快速愈合。”杪冬眼中的期盼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我的妖气？”元皎皎回想了一下。她的妖气确实特殊，毕竟还可剜开千机树，取出千机盘。
“求求你了。”杪冬卑微道。
“如果你将血全都还给他了，你会怎么样？”元皎皎无法不去询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