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杉,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鸢鹤娘子于黄杉来说,不只是师叔,还很像母亲。
“可愿说与我听听?”
黄杉不想对师叔撒谎,但她一时间并不想离开鸢鹤谷。
黄杉纠结着,嘴巴张了好几次,但一直都没有说出来。
鸢鹤娘子见她这样,心里似乎有了底。
心底微微叹气,到底还是个刚及笄的孩子,遇到的人还是太少了。
她既唤她一声师叔,那她也得给她说清楚,没人比鸢鹤娘子更知道情爱的滋味了。
她摸了摸眼角,那里已经出现了细纹,就算晋升了,容颜还是要逝去的啊。
“既然阿杉不愿意说与我听,那阿杉就听师叔说,听师叔说说师叔的风流韵事。”
黄杉有些诧异的望向鸢鹤娘子,情爱二字在师叔这里就是不能提的词,师叔今日同她说起,这是何意?
莫不是是师叔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她有些惊慌,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不能慌。
黄杉低下头,很快换了一副模样,恭敬的对鸢鹤娘子说,“师叔放心,阿杉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不会传出去的。”
鸢鹤娘子倒是一愣,她以为黄杉会说些别的,没想到说这个。
不过她既然敢说,就笃定了黄杉一定不会说出来,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是坏心眼的,也不是个嘴碎的,要不然也不会只留她一个人在谷内了。
她抬起手,掩着唇微微一笑,“师叔相信阿杉。”
鸢鹤娘子的声音很温柔,带有一点催眠的功效,黄杉一遍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一遍又被这声音引得想要睡觉。
最后还是鸢鹤娘子说的累了,才放过黄杉,自己先回去了。
黄杉挠挠头,头有些发涨的痛,她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屋外。
花田里,几个师兄聚在一起,不知道是在讨论给她寻哪种花给她染指甲,还是在讨论哪朵花可以给她装饰屋子,又或者是在讨论这次出谷历练的事情。
黄杉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目光温柔着看着他们,一边又打了哈欠。
唔,有点困呢,那就睡一会会儿吧,就睡一会会儿……
这日,鸢鹤谷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雪。
黄杉醒来后,就看到一片白茫茫的,打开房门,还有雪从屋檐上抖落,险些砸正了她。
她不由缩了脖子,又摸了摸,有些后怕,这若是她稍微往前走了一步,这雪正巧落她脖子里可就特别美好了。
光是想一想那种凉意,黄杉就忍不住龇牙。
幸好。
黄杉刚踏出房门,迎面就出来一阵风,像是带着刀子一样,吹得黄杉整个人都不对劲,立马退了回去。
砰的一声,黄杉把门关的很响,关完后她又摸了摸脖子,赶紧又找了衣服。
今日这个天太冷了,黄杉便找衣服便想,得穿暖和些。
自从继父雪日去世后,黄杉打心底就对雪天有几分厌恶,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白衡来。
那个清冷的像高山之巅的雪花一样的男人。
时隔一年,也不知他如何了,黄杉寻找衣服的手一抖,暗恼道,怎么就突然想起他了。
都一年了,估计人家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吧,算了,此人不想也罢。
黄杉寻了一个大红色的长袄穿上,长袄背后绣了几朵牡丹花,前襟处也用金线绣了几个小花,袖口处也用金线描着。
下面配了一条扁金线的牡丹马面,是暖的胡萝卜色。
又找了一个斗篷和一个毛领,斗篷是纯红色的,仅在边上用了毛绒布料。
毛领是十月份大师兄上山猎的狐狸毛做的。
说是猎,倒也不算,充其量是捡的,本想着救治一番,却没想到那狐狸的寿命有些短浅,有些福薄,没能挨到谷内就嗝屁了。
秉着狐狸那么可爱,怎么可以浪费的念头,狐狸肉被他们拿来涮火锅了,至于狐狸的皮和毛,用来给黄杉做垫背和毛领了。
为了使自己的气色好些,黄杉难得的涂了一点胭脂在脸上。
胭脂和口脂都是自己做的,无污染无添加,可放心使用。
再打开门时,就见自己房门前的雪堆积的有点多。
可能是自己用力关门才导致屋檐上的积雪掉下来累积的吧。
黄杉想。
害,问题不大,等会让五师兄帮忙清理一下就好了,说不好,就这些雪,五师兄能给她堆个雪人出来。
想起去年五师兄堆的雪人,黄杉不禁想笑,那可真是有点丑,被嫌弃了一番后,五师兄就拼命练雕刻,就为了今年堆出个像样的雪人出来。
不知为何,黄杉觉得今日谷中有些安静,这个点,不应该没有起啊。
因为她是谷内唯一一个姑娘家,所以她的师兄师叔都比较宠着她,她睡懒觉,他们从来不说什么,还一味的让她多睡会儿,他们睡懒觉,开玩笑,他们不敢睡懒觉。
难道今日谷内来了什么人?
黄杉不记得师叔说今日要来什么人,可是这样的天气,他们也不可能去采草药啊?难道去上山打猎了?
也不可能啊,打猎会跟她说一声,问她有没有想要的,给她带回来。
黄杉皱着眉,实在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谷口。
鸢鹤娘子眉目冷清的看着玄道长老以及他的大弟子。
“道长今日怎么有兴来我鸢鹤谷了?还不派人通传一声,不知道还以为道长要来偷东西呢。”
鸢鹤娘子嘲讽着,这老古板的东西,怎么想起来到她鸢鹤谷了。
“老夫与我这不争气的徒儿历练至此,路过鸢鹤谷,想向娘子讨一杯茶喝。”
玄道长老眉毛一抖一抖的,胡子也跟随者,再加上他今日也穿了一袭灰白色的道袍,显得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胡子精。
鸢鹤娘子一挑眉,“既如此,倒是我误会道长了,不过道长历练至此,怎么说我鸢鹤谷也要拿出谷内的好酒好菜招呼着,怎么能让道长只喝一杯茶呢?”
她抬抬手,“来人,把玄道长老和他的大徒弟一并请回谷内。”
“是!”
黄杉的几位师兄一并应着,然后走向玄道长老和白衡,带着一点儿笑意,客气礼貌的说:“两位道长请吧。”
玄道长老看了一眼徒弟,发现他脸上并无任何的不耐,甚至有一丝笑意的应着。
玄道长老觉得自己可能眼瞎了,居然看到徒弟笑了,眨了眨眼,再看去的时候,白衡脸上那一抹笑意就消失了。
哦,果然是错觉,徒弟这张冰山脸是不会笑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一年前徒弟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些,但他也不知道哪里变了,具体说不上来,而且他也算不出来,着实有些恼人。
忍住揉额角的冲动,他厚着脸皮对鸢鹤娘子说:“那就叨扰娘子了。”
鸢鹤娘子冷哼一声,不太想理玄道长老。
别人不清楚,倒是鸢鹤娘子清楚的很,可不会就是玄道长老这老东西的大徒弟把她师侄的魂给勾了去吗?
今日一见,果然这张脸很有杀伤力。
鸢鹤娘子看着白衡,又是冷哼一声,但又觉得这是小辈也不好生气,只白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白衡的心里有些激动,隔了一年多了,他终于又可以见到黄医修了。
但是面上不显,依旧事那幅高冷的模样,惹得黄杉的几位师兄看了他好几眼。
黄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师叔他们都去哪儿了,索性她也无事,去找找也是可以的,但刚准备去换双鞋子的黄杉就看到了那一群人。
哦,原来真的去谷口了啊,怎么好像还带来两个人呢?是贵客吗?
师叔怎么也不说啊,黄杉皱巴着脸。
待到走的近些了,黄杉才看清走在前面的是她的师叔,其次是一个穿着灰白道袍的老者,白胡子白眉毛,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赶脚。
再往后看,就是她的师兄们,然后她又看,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有点儿像道长,只是道长好像没有怎么冲她笑过。
一定是假的,黄杉挑着眉,但是当那人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特别礼貌的行礼,“黄医修,好久不见。”
说着,又对黄杉一笑。
……这是男色诱人吗?
黄杉的几位师兄一听白衡这句好久不见,瞬间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好久不见,这还了得!
这厮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他们家小师妹的,畜,生!他们家小师妹还那么小,怎么可以看上他们小师妹。
而且就他这张脸,一看就很不安全,得想个办法,把这人给扔走。
只这一会儿功夫,黄杉的几位师兄的表情和看向白衡的眼神就变了。
白衡和玄道长老厚着脸皮多在鸢鹤谷留了几日,走时,白衡问黄杉愿不愿意拜他为师,黄杉很懵,恰巧鸢鹤娘子也找到黄杉,问她此事。
黄杉思考了良久,到底是答应了。
此后,黄杉就离了鸢鹤谷,跟着白衡四处历练去了,然在回谷时,却发现师兄弟都不见了,师叔也不知何处去了。
花田也被烧了,小屋也被烧了。
最后还是玄道长老说出了实情,鸢鹤娘子的仇家找上门来,灭了整个鸢鹤谷,只有黄杉因为拜了白衡为师,才逃过一难。
原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一开始各位师兄和师叔那么烦白衡,后来却对他那么好,原来是这样。
黄杉控制不住的哭泣,跑回了鸢鹤谷。
白衡因为要陪伴着黄杉,也同她待在鸢鹤谷内,帮忙着恢复鸢鹤谷。
只是白衡没有撑到鸢鹤谷恢复它原来的模样就去了。
此后黄杉受的打击更大,把自己封在谷内,一晃,就过了多年,再出谷时变化万千。
她又忙着寻找白衡的魂魄。
在之后,她就捡到了齐靖,帮忙处理了一些事情。
再后来,她又寻找白衡的魂魄,就被徒弟找来解这法子。
……
“杉儿。”白衡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在慢慢的流逝,他开始变得虚弱起来,他想把话说完。
“我在。”
黄杉感觉到白衡的手指越来越凉,越来越僵硬,右眼皮一直跳动着,心头的不安逐渐放大,她又握紧了白衡的手,“你说。”
“能遇到你,能爱上你,我从来不后悔,我也不后悔做逆天的事情,为了你,我怎样都可以。”
他说的缓慢,一字一句的砸在黄杉的心头,砸的黄杉心头发麻。
黄杉忍着泪水,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为了你,我也可以,你死我死,你活我活,这一次我们要生同眠,死同穴,我不想再去找你了,因为真的好累啊,你也一定舍不得我去找你的,对不对?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好吗?无论怎么样,都要一起,你答应我,好不好?”
白衡似乎笑了一声,他的声音也变得破碎起来,微微喘息着,很艰难的说着:“好。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分离,生同眠,死同穴。”
黄杉低笑着,窝在白衡的怀里,慢慢的感受着白衡的气息,直到白衡的气息没了,身子也僵硬了,黄杉还在紧握着白衡的手。
她现在还不能追随白衡而去,她需要把白衡那个邪恶的基地给毁了,这算是给白衡赎罪了。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很温柔的将白衡放在自己的空间里,然后让三百八十八号把自己带到那里。
黄杉毁坏的速度特别快,甚至把那本书也给一并毁了,连同着的还有那些所谓的系统,最后一个,是三百八十八号。
三百八十八号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很沉默的低着头,最后对黄杉说了一句:“主人将我毁了以后,可以把我心口处的碎片交给贺婉的托生者吗?这是我欠她的。”
黄杉倒是没料到三百八十八号居然有情,她想了想,答应了。
三百八十八号毁灭后,只剩下心口处的碎片,黄杉找到了贺婉的托生者,把碎片打磨成一个心形的玉佩给了贺婉的托生者。
做完这一切后,黄杉又给自己和白衡找了墓地,是在原来的鸢鹤谷,那里变成了秘境,自从师叔和各位师兄走后,她就将这个地方给藏了起来,这个地方,有很多的回忆,她不想被人毁坏,就给藏了起来。
黄杉把白衡从空间里放了出来,然后给白衡清洗了一番,换上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白衡穿的白色道袍。
她抚着道袍上的暗纹,内心有些沧桑,她看着像是睡着了的白衡,微微笑了。
心里想的却是:白衡,我就要来找你了,你可千万要等着我啊。
她换上了那件儒黄色的衣衫,把白衡放在花田中间,吞了毒药,窝在白衡的怀里,手指握着白衡的手指,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阿衡,我来了,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