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杉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她打小就生在这种阴沟沟里,什么样的勾当的见过,也稍微做过,她打小就跟着继父学习这些东西。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有口饭吃,将来不会被饿死。
他们这里的姑娘,哪家的都不让跟黄杉一起玩,都说他家姑娘手不干净,到时候别连累了他们姑娘的名声,嫁不出去。
说来,黄杉在十岁前都是孤独的,继父不怎么管他,只教给她一些本领,保证她不会饿死,其它的,他也不管。
一来是他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怎么管,二来黄杉也不过是他的继女,多管了,也不好,毕竟不是亲的啊。
继父是在黄杉九岁的时候去世的。
风寒。
那年冬天,继父终究是没有熬过去,
继父去的时候,对着站在床边的黄杉,端详了很久,最后也说了一些话,他边说话边咳着,嗓子像极一个破旧的风箱。
“我,咳,怕是,咳,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说一句,喝了一些水,停了一下又继续开口:“你如今也长大了,我也教了你本领,只能保证你不会被饿死,其它的,我也教不了你什么。”
“我走之后,你把西屋的地板挖开,那里是你母亲给你留的东西,我不曾动过,我一直记着你母亲的恩情,但我到底不是什么好人,只能待你如此,你也莫要怨我。”
若是再小一些,黄杉说不定还是怨继父的,但到底,她不算是小孩子了。
她其实还是挺感谢继父的。
继父本是山匪出身,在寨子里争夺大当家时,原本可以稳得大当家之位,却不想被奸人所害,险些没了性命。
那时侯她母亲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出去拜佛,救了继父。
此后继父就一直护着她母亲的安全,如所有言情戏本子里发展的,继父喜欢上了她的母亲,但是继父自知身份配不上母亲,于是只能把那满心欢喜压在肚子里,烂在心里。
但后来还是被人知道了,不过这些是后话,暂且不提。
她母亲与她那亲生父亲成亲一年后便有了她,但她的亲生父亲表面看起来是个好人,但心却是个黑的,以前岳父家大业大,一直压着他,不让他纳妾,他也不甘心,连着官府一并端了他岳父家。
她母亲知道后,自然是知道再待在这里,必然会被嗟磨死,于是直接写了一封合离书后就带着尚在襁褓里的她跟着继父一起逃了。
母亲体弱,正在做月子便受到如此打击,在加上未做完月子便开始颠沛流离,没多久,就开始发烧,再之后,就去了。
继父不愿意带她离开这里的原因,就是要守着她母亲。
黄杉看向病弱的继父,他本来也该是个有能耐的人,却输给了情之一字。
若是没了母亲,他便该是某个寨子的大当家吧,母亲,是继父的劫啊。
“我本该带你去更好的地方,但我存了私心,我怕你母亲一个人在这里孤单,我便存了私心守在这里,只是委屈了你。”
“若是你母亲在,你该是多么落落大方的姑娘,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跟在我身边,被人唾弃。”
继父又咳了起来,黄杉的脸上木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心里什么都不知道。
继父没打过她,也没嗟磨过她,虽然待她不亲厚,也是情有可原,说他自私,倒是真的。
不过也是,除了她母亲,谁也不能让这个曾经差点当上山匪头子的男人在动情了。
说来,他能够收养她,没有把她丢了,她觉得这就是很好的了。
黄杉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才是真爱,孩子永远都是意外,她,也不过是意外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出生的原因,母亲也不会身子弱成那样,早早的就去了。
继父不恨她,还把她养这么大,教她本领,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让他对她多好?
夜深了,屋外狂风吹着,呜呜像极了哭声,一阵一阵的,始终不停歇。
黄杉看着继父那已经如枯树皮一样的手虚虚的搭在床边,便知道,继父熬不过今晚了。
继父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他眼神不复从前的凶狠,露出星星点点的温柔。
黄杉看到他的嘴角好像挑了一下,她揉了一下眼睛,确实没有看错,继父是笑了。
她似乎知道了,能让继父露出这样表情的,应该是她的母亲了。
黄杉低垂着长长的眼睫,看着自己补了又补的棉衣袖口,脸色依旧木然着。
喜欢她母亲也好,存了私心也好,过了今晚,这些事情,都该一并入土了。
下半夜时,风停了,不过屋外下起了雪,飘飘洒洒的,像一片片鹅毛。
黄杉起身去如厕,便看到了如此场景。
她缓缓抬起冻得通红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那雪花白的,落到掌心里,有些凉意。
黄杉看着那雪花,目光有些呆,随后,握紧了手。
再张开手时,手心里只剩一些水渍,掌心处却意外的有些烫人。
再回到屋里时,继父已经没了生息,只是他去时是安详的,是带着笑意去的。
黄杉猜测着,应该是去见她母亲了,那个她从为见过,却被继父爱了一辈子的人。
九岁的黄杉在邻居的帮忙下把继父埋葬了,所葬的地方就在她母亲的旁边。
继父没有吩咐过,但是黄杉却是知道的,虽然有些自作主张,但这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她也不想多年以后回来祭拜要跑两头。
继父的用意,在他去世后,黄杉渐渐的明白了。
她本以为,继父身为山匪,不懂女子名声这些,但是当她从西房地板下挖出母亲的遗物时,似乎明白了。
她所遭的罪,继父都知道,别人骂她的话,继父也知道,只是继父一直要她忍着,要她忍着。
原来,是为了让她离开所做的打算啊。
继父深知这个地方是个乱的,但是他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留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看着黄杉长大,于是在她小的时候,就传她本领,让她能够自保。
而且继父虽为山匪,但是该懂的道理却不比这里任何一个人懂的少,只是一直隐藏着罢了。
别人说她,继父不去反驳,只任由着他们骂她,其实也不过是磨砺她的心性。
继父知道她的心性,也知道这里人的丑陋模样,为了让黄杉在他死后能够快速离开这里,也只能不去维护黄杉。
只是到死他的心里都是愧疚的。
索性,黄杉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怨恨过继父,后来,慢慢习惯了。
每次继父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悲悯的时候,她似乎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一年,对于黄杉来说,发生了两件事,一是继父去世,二是她离开了这个这个地方,去往更广阔的地方。
“有幸得父亲抚养,孩儿无以为报,只等来日混得好些,再归来给父亲母亲迁坟入祠。”
拜别了父母,黄杉整理了房间和一些东西,除了母亲留下的,就是继父的那把匕首,很秀气的匕首,看起来不是继父会用的,应该是母亲的东西,或者是继父给母亲的东西。
但是黄杉看了一眼匕首的新旧程度后,还有那柄上的字,黄杉木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神色。
她紧紧的抿着嘴巴,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但还是没有忍住。
一滴泪,落到了她的手上,然后顺着她的手指的纹路,没入柄手,留下一点的痕迹。
那把匕首,是继父留给黄杉的。
那把匕首一直到黄杉成仙后,也一直都留着,只是被黄杉锁在了箱子里,珍视着,连同着母亲留给她的珠钗,也一并锁了进去。
黄杉离开那地方之后,就去了很远的南疆,在那里,她有拜了师傅,学习了南疆的巫蛊之术。
黄杉的悟性很高,不出三年,便已经将师傅的会的都学了个差不多。
师傅见她如此悟性,直接遣了她去找他师妹,让他师叔教她一些东西。
黄杉辞别师傅,按照师傅所说,去寻了师傅,又学了两年。
一转眼,黄杉就到了及笄的年纪。
及笄礼是师叔给办的,师傅也从南疆赶了来,那日,黄杉头上插的是母亲留给她的珠钗。
虽然已经过了十五年,这珠钗却丝毫没有时间的痕迹在上头,依旧如同十五年前那样,很新。
这日,黄杉遵着师叔的话去山上寻找草药。
这山林,黄杉不常来,因为林深,多有毒蛇出没,且这毒蛇还都是成群的,尤其是夏季,特别的多,所以一到夏季的时候,黄杉就不踏入这山林。
虽然黄杉学的是毒,对于那些蛇呀,蟾蜍,蝎子什么的都是常见常把玩的,但是那些都是小的,这个山林的毒蛇可谓是有些凶猛。
不过若是能擒到一只,分些毒液出来,那对他们这些毒修者是特别好的。
可惜这些毒蛇难以捕捉且巨毒无比,难得很。
黄杉背着药篓,非常小心的拨开草丛,一点一点的去寻找师叔让她采摘的草药。
黄杉没有注意,在身后的一棵树上,一条有大腿粗的蟒蛇正在盯着她,嘶嘶的吐着舌头。
黄杉这边看到了要采摘的草药,便连忙去采摘。
此地不可久留,得快些回去,黄杉想着,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
三两下就把草药装进了背篓,转过身时,黄杉还没有发现那蟒蛇的踪迹,只是从那树下路过时,旁边落下了一滴水。
下雨了?
黄杉看着自己的影子,阳光那么好……难道是太阳雨?
好奇的黄杉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可能有些随意,但是当她看到那垂着头看向她的蟒蛇手,瞬间心就提到嗓子眼了。
黄杉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根本就冷静不了,谢谢!
她寻常见得的蛇最多不过是胳膊那么粗,但是这只,黄杉咽了口唾沫,看向自己的大腿,似乎比她的大腿还要粗。
而且她这次出来似乎还没有把匕首带上,单凭这个刀,可能有些悬乎。
黄杉看了一眼手里的小药锄,内心有些后怕,她才刚过及笄没多久,难道就要葬身于此吗?
不,她不甘心,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呢,怎么能甘心就这么沦落为蟒蛇的食物,她必须得拼一把,如果赢了,那么她就将获得生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输了,就是命一条,如果幸运一些,说不定还能遇到个人,她还能交代一下把自己葬到父亲母亲身边。
若是不幸,就将被蟒蛇吞如肚中,只留骨头于此长眠。
光是想想,黄杉就选择第一种,一定要活着,活着,才能输出。
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知道,她还有很多就去没有做呢,这些事情,她必须要完成。
所以,她一定要活下去!
好在她今天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驱蛇的药粉,因着是来这山林采摘药物,所以带的也比平时多一些。
蟒蛇动了,它慢慢的滑动着,顺着树慢慢的往下爬。
黄杉深知此时不能跑,如果跑,蛇就会追上来咬她,只能慢慢磨着,待到蛇靠近时,找准七寸,用小药锄扎进去,在用驱蛇粉撒上,这样,应该可以保她一命。
黄杉的额间全部都是急出来的虚汗,手脚也有些发软,但是她努力克制住了,这些东西,还不足以吓死她。
就当那蟒蛇已经滑到黄杉的脸前,准备张口时,忽闻一声,“孽障!”
孽,孽障?
就在黄杉有一丝呆愣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那蛇的头上贴上了一张黄符,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那人以为黄杉是被吓到了,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镇魂符往黄杉脑门上贴。
PS:
其实师傅的年纪还真的不小啊哈哈哈哈哈,毕竟是成仙的人嘛,年龄这个还是真的是很迷的……
不过白衡就不一样了,他也就比黄杉大了七岁……
所以放心,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哈……
不可能存在白衡是上个时代的人的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