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凤山。
清晨,赵拦江与夜二郎商议完军情,看到李不凡正在练刀。这年轻人确实幸运,曾得到过赵拦江、萧金衍、李倾城的指导,甚至还跟宇文天禄住过一段时间,武功进境神速,不到两年功夫,就已是知玄中境了。要知道,两年前,他连破闻境都十分困难。
夜二郎见他刀风虎虎,大开大合,颇有气势,不由道,“在如今真元匮乏的情况下,能有这种境界,已是上上之资了。”
赵拦江道,“也察觉到真元日渐稀薄?”
夜二郎点头,“却不知为何。”
赵拦江知道原因,但他没有说。
天道降临之时,少林寺之劫,江湖上几乎所有的通象高手都未免于难,而他们的真元被收入天道意志,之后在京城,惊神阵和招魂幡又对天下气运和真元搜刮一番,现在的江湖,武道式微是无法避免之事。
这对他这种超脱三境的大宗师影响不大,但对后来的习武之人,那几乎是个灾难。
天下大势也会受到影响。
闻境武夫,可敌十人。
知玄高手,可敌百人。
武功入通象,可挡千人敌。
一般修为到通象,虽有些江湖争斗,但极少参与世俗纷争,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若胡乱干预朝政,必然会引起其他实力的反扑。所以,反而形成了一种制衡。
而三境之外大宗师,虽然不能摘星、倒海,但断江、摧城之威还是有的,之前由于书剑山的原因,这些窥得天机之人,很守本分,生怕被人拿去做了盘中餐,如今天道已陨,他们大多以长生为己任,但不能保证有些人心存杂念,开始干预人间之事。
离京路上,赵拦江曾与萧金衍聊过,天道虽然取走绝大多数修行之人的性命,但萧金衍却断定,依然在某些角落中,有人凭借小技巧躲过一劫。
没有了天道制约,这个人间反而充满了无数变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何况,这个天下,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王半仙。”
李不凡刀法越来越快,看得夜二郎技痒,喊了一声,“我来一战。”
说罢,取弓搭箭,一箭射出。
李不凡眼疾手快,一刀劈出,将弓箭劈为两截,脚下连踏,挥刀向夜二郎攻来。
夜二郎叫了声好,左一脚,后一脚,在李不凡长刀劈来之际,拉开了三个身位,又是一箭。
距离较短,李不凡来不及躲避,不退反进,用右肩去撞夜二郎,夜二郎箭一歪,又落空。
夜二郎是箭道高手,近身武功略逊一筹,若是寻常武者,他凭借快速而精准的箭站撸便可以制敌,但李不凡经过高人指点,偏偏刀出偏锋,不断缩短与他的距离。
嗖嗖嗖!
夜二郎四指搭弓,三箭齐发,带起一道呼啸声。李不凡连砍两刀,劈中射向额头、喉间的两箭,却无法躲过射往胸口的第三箭,心中大惊。
砰!
长箭射中李不凡胸口。
李不凡低头看,却看到箭簇在击中他的瞬间,炸裂开来,饶是如此,胸口也一阵剧痛。
李不凡知道夜二郎故意留手,长刀一落,满是遗憾,道:?“我输了。”
赵拦江道,“方才他这三星连珠,便是通象高手也未必能躲过,能砍中两刀,已经很不错了。”
李不凡却不给自己找理由,“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可解释。找机会赢回来便是。”
“若是真正对敌,怕是已经死了。”赵拦江道,“这一招,以目前武功,有三种破解之法,只是对敌之时,乱了方寸,无法快速应对,这正是武道修行之中所欠缺的东西。”
“什么东西?”
夜二郎道,“生死经历。”
李不凡出道两年多,虽也经过不少血战,但终究太过于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太多挫折,有夜二郎这一箭,当做警醒,对他倒也不是坏事。
李不凡知道赵拦江和夜二郎在提点他武功,心中一震,正色道,“城主和夜将军教训的极是。”
至于那三种破解之法,李不凡没有问。赵拦江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他早已将夜二郎那一招记在心中,接下来便是不断复盘,来想出对应之道。
自己想出来的破解之法,才是属于自己的。而且,在思索的过程中,各种失败的可能以及对这些事情的评估,才是他宝贵的经验。
不动脑袋的拿来主义,虽然管用,但对武者来说,少了过程,便少了精进的机会。
赵拦江招呼李不凡过来坐下,他问,“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不凡知道他又在考校自己兵法,思索了片刻,道,“李长征占据隐阳,有险可守,兵马众多,这是他的优势。城主武功高强,又得道多助,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应该用我们的优势。”
“怎么利用?”
李不凡道,“擒贼先擒王,潜入隐阳城,杀死李长征,此局可解。”
赵拦江哈哈一笑,“李长征有隐阳大阵,这是准备把我往火坑里送啊。”
李不凡挠挠头,“这便是我想到的办法。”
夜二郎道:“再好好想想。”
这两日,他们先后两次夺取白马驿,又让给了黄如狼。白马驿本身无险可守,地理位置虽重要,却不是战略要地,赵拦江与夜二郎制定的计划,那就是骚扰。
李不凡似乎明白了,喊道:“游击战!”
赵拦江见他能想到这一点,很是欣慰,这家伙年纪不大,却是可造之材,追问,“怎讲?”
一旦想明白这个,李不凡滔滔不绝的分析起来。
“我们人少,但胜在兵精,不断骚扰白马驿,就相当于对隐阳城宣战,一方面可以给他们造成舆论压力,若时间一久,必然会在城内引发不好的影响。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借助四凤山的地形优势,击集中优势兵力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来消耗他们。”
李不凡忽然一拍脑门,“我明白了,城主是想把李长征引出城外,让他无法发挥隐阳大阵的威力!”
夜二郎道,“还差一点。”
“一点?”李不凡满脸疑惑。
夜二郎补充道,“隐阳城终究是我们的隐阳城,两大绝世高手在城内作战,就算控制气息,所造成的破坏,也是毁灭性的。而且,李长征此人心机毒辣,若气急败坏,拉上隐阳百姓陪葬,我们夺了一个空城,那又有什么意义?”
李不凡道,“所以,我们要把他引出来。”
“怎么引?”
“不断骚扰,剪除他的爪牙,蚕食他的势力,破坏他的影响力。”
赵拦江哈哈一笑,“好小子,不出几年,我城主的位子就让给做了。”
李不凡却道,“我只想成为城主那样的大英雄。”
赵拦江一愣,道,“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
接下来的几日,成了黄如狼的噩梦。
白马驿无险可守,他们驻扎在白马驿,变成了一个个活靶子,夜家儿郎本就是征西军的神箭手,在李不凡的率领下,他们潜伏在白马驿四周,一旦发现有少数人落单,立即以弓箭伏杀,而当追击之时,这些人有借助山林隐匿起来。
这让黄如狼很是头疼。
他想过撤兵,可一旦撤兵,对方又夺回白马驿,当他们兵马一回来,对方又放弃。
总而言之,就是不正面接触。
几天下来,将近两百人死在了暗杀之中。而这些人都是色目人,他们生性凶残,见到有人不断死去,对黄如狼也生出了不满,认为黄如狼未能尽到领导之责。
情急之下,黄如狼向鬼樊楼借了几十名高手前来助阵,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身在隐阳的李长征对此也颇有怨言。
面对上级的不信任,下级的质疑,让黄如狼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这时,一名属下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
第二天,隐阳城内,三百五花大绑的白马义从出现在了白马驿,这些人被绑在了柱子上,身上浇了火油。
黄如狼对外放话,赵拦江有本事就出来与狼骑军决一死战,若再暗中下黑手偷袭,每杀一名狼骑军,他就用十名白马义从的性命来相抵。
当年曾并肩作战的弟兄,却成了战争的筹码。虽然残忍,但现实世界,就是如此真实。
这让李不凡陷入了被动之中。
李不凡去找赵拦江,却被夜二郎拦住了。
他着急道,“白马驿都是我们的袍泽,这种
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动手。”
夜二郎道,“那想怎么做?”
“请城主出手。”
夜二郎道,“赵将军不会出手的。”
李不凡急道,“为何?”
夜二郎道:“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遇到问题,要用脑子,若赵将军肯出手,他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难道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夜二郎指了指李不凡脑袋,“好好去想。”
李不凡终究年轻,苦思了片刻,也不知如何处理,他问:“我该怎么办?”
夜二郎道,“继续执行既定计划。”
李不凡道,“不行,我要见城主。”
夜二郎道,“赵将军不会见,事实是,今日起,他将不见任何人。这件事,由自己解决。”
……
白马驿内,火光冲天。
李不凡今日率人偷袭伏击了两名狼骑军后,藏匿在树林之中,作为报复,黄如狼当众烧死了二十名白马义从。
浓烟,臭味,弥漫在白马驿内。
李不凡看得目呲欲裂。
这些白马义从,有些还都是熟识之人,甚至还有曾经一起喝过酒的兄弟,如今一个个惨死在他们眼前,让李不凡如何不气?
黄如狼处决这些义从之后,命人将人头切下,用竹竿将烧焦的人头插在白马驿边上,以作震慑。
李不凡拔刀而出,就要冲出,被几名属下硬生生拦了下来,“李校尉,千万不要冲动。”
李不凡怒道,“我能不冲动嘛?”
“若这样就中了他们计策了。”
“难道就这样看着我们兄弟被杀?”李不凡气呼呼道,以前他也参加过隐阳之战,但那是家园保卫战,面对死亡,面对屠杀,他可以心如铁石,但这些人却都是自己同胞,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更可恶地是,赵拦江却不出面,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冷静。冷静!”李不凡如此劝说自己,他不忍继续看下去,率领反抗军回到了四凤山。
然而,一团怒火无处发泄,他抽出长刀,一通乱砍,山顶上的树木却遭了秧。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李不凡怒冲冲去找赵拦江,“我要见城主。”
夜二郎道,“先冷静一下。”
李不凡指着白马驿方向道:“今天,就是今天,我眼睁睁看着二十个兄弟死在了白马驿,自己却无能为力,让我冷静,我能冷静吗?”
夜二郎道,“那想怎样?”
“赵城主完可以以一己之力,来解决黄如狼和狼骑军。”
“我说过,他不见人。”
“躲避能解决问题吗?”李不凡暴怒道,“面对他们的人是我,不是他!”
说罢,他就要硬闯。
夜二郎伸手阻拦,李不凡拔刀硬上,凌空一刀劈去,夜二郎想也不想,又是一招三星连珠。
砰砰砰!
三箭射出,李不凡一箭也没有挡住。
额头、喉间、胸口,遭到了三记重击,让李不凡退后了几步,疼痛传来,让他冷静了不少。
夜二郎冷冷道,“就这种心境,还不如之前,以后如何领兵打仗?”
李不凡坐在地下,喘着粗气,颓然道,“夜将军,我该怎么做?”
夜二郎问,“刚才来时,心中有什么?”
“怒火!”李不凡道,“无穷无尽的怒火。”
夜二郎又问,“那我问,若这种事情,传入隐阳城,隐阳百姓又会如何反应?”
李不凡一愣。
若隐阳百姓得知,李长征用曾经为隐阳而战的白马义从的性命来阻止赵拦江,会怎样想?
怒火!
无尽的愤怒!
他似乎明白了赵拦江和夜二郎的用意。
这是要激起隐阳百姓的愤怒,而愤怒,将成为一股极大的力量,隐阳百姓必然会对城主府的那些人恨之入骨。
只是,这种代价,未免太过于昂贵。
夜二郎又分析道,“若是李长征,面对城内百姓之怒,以及各种暴乱和暴动,会怎么去做?”
李不凡道,“镇压。”
镇压导致的结果,必然是恐惧。
一个百姓生活在恐惧中的城池,如何长久?
一个将权威建立在恐惧之上的城主,又如何能长久?
在白色恐怖之下,人人自危,若这时候他们知道,在隐阳城的外面,还有一位深受爱戴的城主,正在为解救他们而战斗,他们心中存有的,便是希望。
赵拦江,便是他们的希望!
李不凡这才明白,为何要对白马驿出手,却不肯拿下白马驿,斩杀黄如狼。
一切都在赵拦江和夜二郎的算计之中。
李不凡心中却难以迈过这道坎,坚持道,“我还是要见城主!”
这次,夜二郎没有阻拦。
李不凡推门而入,房间内空无一人,赵拦江并不在四凤山。李不凡惊愕,“城主人呢?”
夜二郎道,“当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他将李不凡的刀捡起来,递给他道,“放心,黄如狼的人头,留给。”
……
一次次的偷袭,黄如狼一次次报复。
五百白马义从,几乎死了一半。
人头?挂在白马驿的周围,让这个曾经繁华?小镇,充满着恐怖的气息。
李不凡的心,变得不再优柔寡断。
但黄如狼却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斩杀白马义从报复反抗军之事,传入了隐阳城之中。
这引起滔天民愤。
他们本来就是隐阳子弟,在隐阳城内有妻子、有父母、有亲人,而白马义从的死,让整个城市陷入了愤怒之中。
这么多年来,饱受苦难的隐阳百姓,他们为城池拼杀,为隐阳浴血,但却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同胞。
无数人开始自发组织,攻击城主府。
这些人力量薄弱,在鬼樊楼和狼骑军的镇压之下,很快以流血收场,而城主府门前的长街之上,再一次染红。
不同的是,这一次,流淌的却是隐阳百姓的血。
李长征也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白马驿,会引发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不过,他心中也没有怜悯,不断让狼骑军和鬼樊楼对城内进行封锁,并再一次开启了宵禁。
入夜之后,严禁任何人外出,否则一律按谋反论处。
一时间,隐阳城内人人自危。
有流言在坊间流传,金刀王就在城外,正在为他们浴血奋战,而现在的城主李长征,则像乌龟一样蜷缩在城主府,足不出户。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面对即将失控的局势,李长征也勃然大怒,又向黄如狼增派一千兵马,命令黄如狼,不惜一切代价,将四凤山的逆匪清缴。
“让柴公望来见我。”
不多久,柴公望来到公署。他额上包着纱布,鲜血从纱布上渗出,李长征道,“这是怎么了?”
柴公望道,“一些刁民在我来城主府途中用板砖偷袭我,不过城主请放心,不碍事。”
柴公望说得轻松,这段时间,他身上压力骤增,许多人认为他是李长征的走狗,甚至有人投书到他府上,发出了死亡威胁,而府中的几个仆人,也都吓得逃走。
柴公望不能狡辩,也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了这些。
若不是杂货铺掌柜徐阳派人暗中保护,柴公望怕是早已被愤怒的百姓所杀,横尸街头。
李长征显然并不关心柴公望的伤势,他问,“现在形势如此,来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柴公望知道,他虽然武功了得,但却无法控制民心,他心知时机成熟,趁机道,“隐阳今日之局,因赵拦江而起,只要赵拦江一死,一切可解。”
“是说,让我出城,与赵拦江决一死战?”
柴公望道,“不如用决斗方式,骗他入城。”
“隐阳城内,他无法胜我,这一点,他自己知道,不会贸然前来。”
柴公望道,“他不能前来,但城主可以逼他前来。”
李长征闻言一振,“此话怎讲?”
柴公望狠了狠心,附在李长征耳旁,跟他耳语一番,李长征听罢,双目放光,道,“若论心狠手辣,
柴公怕是隐阳第一人。”
柴公望吓得骇然,后退两步,恭敬道,“属下也是为城主着想。”
李长征哈哈大笑,“这一计,将他架在火炉上烤啊。也罢,赵拦江不是自诩隐阳城的英雄嘛,他若不来,就亲眼看着隐阳百姓一个个死在他面前吧。”
虽然毒辣,却是妙计!
赵拦江若前来,在城内必会被李长征所击杀,那时候,他的无敌之号,将不复存在。
若赵拦江不来,那么多百姓横死在城头之上,这个英雄却心冷如血,以后谁还在敬畏?
李长征拍了拍柴公望肩膀,“柴公之才,就如汉高祖之韩信,明太祖之刘伯温啊。”
柴公望心中?咯噔一下,这两位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啊。
柴公望离开后,李长征又找来李令才,道,“去鬼樊楼。”
……
城南朱雀坊。
李长征夺权之后,朱雀坊便成了鬼樊楼的禁地,他们将周围的百姓驱逐到其他三坊,独占了朱雀坊。
鬼樊楼也不再那么神秘,但对百姓来说,却成了隐阳城的恐怖之源。
这些时日来的惨案,有一大半出自鬼樊楼之手。那些常年生活在地下的杀手、逃亡的凶犯重见天日,变得更加无法无天,在城内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成为一股强劲的黑暗势力。
虽然环境依然脏乱差,但此处却十分重要。
因为,隐阳大阵的核心,就在鬼樊楼之中。
在天道降临的那一夜,李令才启动了隐阳大阵,成功的躲过了天道降临,也开启了隐阳城的恐怖纪元。
他们虽然在地面上作恶,但常年的地下生活,反而让他们无法适应,所以依旧很多人住在地下。
阵枢之内,六名阵奴守在隐阳大阵身前。
李长征进入阵枢之中,他支开了六名阵奴,对李令才道,“也下去吧。”
李令才提醒道,“楼主,这阵枢十分复杂,属下……”
李长征瞪了他一眼,李令才连噤声。他这才想起,自己真是多此一举,隐阳大阵本来就是李长征他们那一代修建的,若说天下谁对隐阳阵最了解,莫过于李长征了。
李令才退了出去。
李长征站在阵枢之前,用手摩挲着六块直入地下的巨石,似乎回忆起了当年修建隐阳阵之时的情景。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一扫而空。
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机,他来到一块石头之前,猛然用力,一拳将其中一块石头打成两截。
轰隆!
整个隐阳城为之一颤。
李长征面无表情,又连续击断其余五块石头,巨石断口处,有一个方形小孔,李长征微一用力,六个方孔之中,有六块黝黑色的石块,缓缓升起。
赤精玄铁。
当年修建隐阳大阵之时,所用的正是从书剑山上取下来的赤精玄铁。
李长征手触摸着这六块玄铁,淡淡道,“老朋友,五百年不见了。”
内力,缓缓注入石块之中。
整个隐阳城,开始剧烈晃动,就如发生地震一般。距阵枢最近的几座民宅,在强烈的震动下,轰然倒塌。
不仅如此,鬼樊楼内,一些不明就里之人,也吓得纷纷逃窜。若真发生地震,被埋在地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声龙吟,从地下传出。
似乎有某种神秘力量,正在惊醒。
而镇压这股力量的,正是这座隐阳大阵。
隐阳阵从来不是用天地真元来提供力量,那六根赤精玄铁,如六柄剑,插入了地下,从而源源不断的获取力量。
之前,有些禁制没有打开。
李令才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秘密。
李长征知道,因为他是鬼樊楼的第一代主人,而这正是对付赵拦江的终极之道。
正因如此,他才迟迟不出城。
他要等赵拦江上门挑战。
在隐阳城,?李长征天下无敌!
曾几何时,这是属于赵拦江的殊荣,但李长征的到来,让他们见识到,谁才是隐阳真正的主人。
隐阳城,本来就姓李!
李长征出来之时,李令才对他的神情,由原先的恭敬,变成了惊恐。
作为隐阳阵的守护人,刚才发生的事,李令才感受到了,这座大阵,在刚才的那段时间,力量几乎增加了数倍。
难怪能够抵抗天道降临。
李长征问,“我记得这里关了一个姑娘。”
李令才道,“就在囚牢之内。”
“带我见她。”
……
囚牢之内,青鸾困于黑暗之中。
鬼樊楼对叛徒,向来以残忍着称,她曾是这里的主事人,所以当她关入这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死定了。
奇怪的是,?两个月来,虽然受尽折磨,对方并没有杀死她。
就在刚才,她也感应到了隐阳阵的变化,虽然她无法使用隐阳阵,但却明显感觉到了大阵力量的增强。
她猜到了一个可能。
赵拦江来了。
而这些变化,正是为他准备的。
她心中慌乱,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此事告诉赵拦江,无论如何,也不能来隐阳城,否则,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关心赵拦江。
也许是因为赵拦江收留之恩吧。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却没人像赵拦江那样,李倾城不行,萧金衍也不行。
半年多来,青鸾帮他们照顾赵天赐,看着赵拦江与杨笑笑扶起恩爱,有时会觉得羡慕,羡慕过后,便是落寞。
自幼在鬼樊楼长大,见识过人心险恶,尔虞我诈,而赵拦江就就如沙漠中的一块金子。
她敬佩,敬仰,心中或许有一份爱慕。
但她的身份和地位,让她只能将这份爱慕藏于心中,就如她每日生活在鬼樊楼的地下,当着地下城主人一般。
我不曾畏惧黑暗,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光明。
当我见过光明,却又只能回到阴暗的地下,因为我不配拥有光明。
曾几何时,鬼樊楼中无数男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但青鸾却知道,在内心的最深处,是一股深深的自卑。
她配不上赵拦江。
但赵拦江却是她在黑暗之中活下去的勇气。
在城主府的半年多,她心中不再黑暗,而如今陷入黑暗,支撑她的,便是这一段段的回忆。
她曾见过赵拦江给赵天赐换尿布时手舞足蹈的无措;她也曾见过夕阳之下,赵拦江与杨笑笑在城头相拥;她甚至在黑夜之后,站在院中偷听两人房中乐事。
而她只是一粒微尘,一个微不足道,毫无存在感的人。
但不代表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牢门打开。
李长征和李令才走了进来。
青鸾抬起头,借助昏暗的灯光,看到了二人。两个月来,她清瘦了许多,但容貌依旧艳丽,身材依旧曼妙,眼神依旧清澈。
李长征上下打量着她,就如猎豹在黑暗中窥视猎物一般,让青鸾浑身难受。
她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这种眼神,他曾经见过。
这是她曾经最厌恶的眼神,当她在鬼樊楼时,有人若用这种眼神看她,她要么挖去对方眼睛,要么直接将她斩杀。
可现在,对方的眼神却毫无忌惮,在她身上打量,而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长征问李令才,“处子之身?”
李令才应道,“是。”
李长征哈哈一笑,“真是奇怪,守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竟然能把持得住。”
李令才咳咳两声,“属下,已经老了。”
李长征走到青鸾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是鬼樊楼的叛徒,按照楼中规矩,将受万毒噬心之苦。”
青鸾倔强的将头转向一方。
李长征又道,“不过,我可以给一个机会。”
青鸾只觉得一阵恶心,“呸!”
一口口水,啐在李长征脸上,李长征不怒反笑,“有种,我喜欢。”
他转身对李令才道,“给她洗干净,换身衣服,送到我府上。”又低头自言自语道,“便宜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