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色已经越发昏沉下来,若是因为这事儿跟幽州关的守兵发生冲突,今晚是肯定过不去幽州关了。
温良弼坐在马上瞟了一眼说话的百户,心中有些疑虑,却又觉得让幽州卫的人试着交涉一下也是个法子,便是借驴下坡松了口:“既然如此,有劳荣百户了!”
“不敢当,职责所在!”荣百户朝温良弼一拱手,就翻身下马带了几个幽州卫的兵卒,一路向前走去。
“诸位乡亲们,麻烦不要拥挤,尽量向路两边让一让!”荣百户一路往前走,几个兵卒扯着嗓子朝周围百姓们高声喊道。
“是幽州卫!大伙儿们让一让,让幽州卫的军爷们先过去!”
“军爷,这么晚,你们这是哪儿去啊?”
“敢问几位军爷,你们是打幽州城出来的么?幽王大人还好吧?”
温良弼在后边看得眉头紧皱。
这些百姓们对幽州卫的拥护,是他生平仅见的。
哪怕是天子亲军之称的京营和禁卫军,在京都周边地区也当不得百姓如此拥护啊!
就在温良弼羡慕略加几分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荣百户带着几个幽州卫的兵卒,竟然在人群中开出了能够让两三匹马并排通行的道路来。
“呦?这不老荣么?你不在幽州城当差,怎么带兵跑我们这儿来了?”幽州关的当值百户认得荣百户,前几次幽州城又是护送百姓往关内撤离,又是给幽州关送军备物资的,双方都打过交道。
荣百户定睛一看,也认出来当值的百户来:“原来是老王啊,那正好!还劳烦王老哥通禀一声,我奉幽王令,护送御前卫指挥使返京,皇命在身不得不星夜兼程,王老哥也不想看着兄弟我误了公事吧?”
“嗨!小事儿一桩!刚才御前卫的那几个,要是跟你老荣这么说话,不早过去了?”王百户咧嘴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将军有过暗示,你们幽州卫的事儿,能通融就通融一二,这事儿呀都不用上报的,你回去跟那御前卫说一声,稍等一会儿我让人疏通一下关内百姓!”
说罢,王百户朝着身边几个兵卒耳语几句,他们就朝着关内拥堵在官道上的百姓跑了过去。
“那便谢过王老哥了,等哥几个回来,请兄弟们喝酒!”荣百户朝幽州卫的守兵们拱了拱手,便是急匆匆回到队伍跟前,将情况和温良弼汇报了一番。
“瞧瞧人家幽州卫是怎么办事儿的?朝廷养着你们,都不如遣散了直接从军中另招人手!”温良弼看自己的手下更是不爽起来。
和幽州卫一比,他这些手下简直一无是处。
“温大人谬赞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嘛!要是论起收集情报,我们和各位兄弟比起来,可是拍马不及啊!”荣百户打着哈哈,他可不想在接下来的路程中,被御前卫的番子们心生嫌隙,这帮家伙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可都是些阴损的主儿。
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儿难缠,天晓得哪个番子日后搬弄是非一二,就能给自己惹来祸端。
跟这帮家伙们打交道,还是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也别得罪了!
说话的功夫,幽州关内外的交通也差不多通畅了起来,百姓们向路两侧挪动,将官道中央留出来一条能容纳马车通行的道路。
温良弼一行人从中间通过之际,囚车里的小哈木耳难免受到了一众幽州百姓的注视。
也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头,随着第一块抛向小哈木耳的石块砸在囚车上发出一声闷响,就仿佛连锁反应一样,百姓们纷纷从周围搜寻称身的家伙儿,骂骂咧咧抛向害得他们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
温良弼见状只是定睛看了片刻,发现百姓们抛投的大都是小石块和土块,只是为了泄愤,并不会对小哈木耳造成生命危险后,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有心放慢了些速度。
他这么做,也让荣百户对御前卫增加了几分好感之余,趁机在通过关口的时候,让几个兵卒混入幽州关兵卒队列,等他们通过之后好带着一路上的记录返回幽州城。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通过幽州关,前边的官道再次通畅起来,一行人也不再耽搁,快马加鞭奔着京都而去。
温良弼带着小哈木耳还没返回京都呢,幽王率部大破鞑子围兵,不但反手歼灭鞑子大部,更是生擒了小哈木耳的消息,已经在京都传诵开来。
只不过,这消息扩散出来的始作俑者,显然没存什么好心思。
街面上也好,各自家中茶余饭后也罢,但凡提及幽州大破鞑子一事,无一不是持调笑态度。
这些个天子脚下既高傲又愚昧的人儿呀,一来不相信区区鞑子竟敢挥师犯边,二来更坚信当年痴痴傻傻的六皇子,即便去了幽州当了什么幽王,那也自然是个痴痴傻傻的疯王。
突然有人跟你讲,你所熟知的疯王,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威风凛凛战绩彪悍的大将军?
呸!谁信呢?
幽王在京都的产业不小,涉业人员更是多达数百,这个用人规模放在封建王朝已经算是一方势力了。
大掌柜从街面上听闻这些诋毁幽王的传闻后,本来是怒发冲冠,准备让人好好查查幕后扩散消息的真凶来着,可是转念一想幽州打出来的彪悍战绩本就是真的!
温良弼已经率领御前卫前往幽州核验了,只需要等温良弼将那小哈木耳押解回到京都,任何诋毁和谣言都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但如此,到时候人们还会因为惊奇和一丝丝的愧疚,对幽王的观感大为好转。
如此一来,大掌柜非但没有让人制止风波扩大,反而暗搓搓找了些从幽州带来的铁杆心腹,将诋毁幽州的消息进行分类罗列后,挑了最为荒谬最容易被反转的几条消息,派人在坊间多加编排。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可笑。
许是一面倒的舆论让幕后之人得意忘形,也或许是那人本就脑子缺根弦,亲自编排出来的谣言,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朝堂上,这般蠢货还有不少,竟是不管温良弼尚在核验,急不可耐在朝堂上参了远在幽州的赵庆一笔。
建帝本来还饶有兴趣的听着堂下百官如何罗列罪名。
可他听着听着,有些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