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卫番子费尽心思往幽州城赶路的时候,赵庆还没入睡。
在幽王府住了小半个月的禄王爷,昨夜突然找上门来,说什么第一次没在京城过生日,不顾幽州正被鞑子围城,兴致勃勃非要跟自己的好大侄儿一同庆生。
赵庆本是没心情的,可奈何禄王爷价码开的高啊!
人家一张嘴就是负责战后幽州城百姓三个月的粮食,而且是现银结账绝不拖欠!
他这么一开口,赵庆顿时有时间了,二话不说赶紧让朴不远张罗了三荤三素的小菜拼盘,连夜添碳烧炉搞起了小火锅和凉亭烧烤。
眼瞅酒过三巡,赵庆自知酒量不敌禄王爷赵衍,便是早早打出了白旗:“我的好王叔啊,咱肉也烤上了,酒也喝上了,您大半夜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总该松松口了吧?”
“嘿?瞧你这话说的,本王好不容易过个生日,还不能找我好大侄儿喝口酒,吃口肉,叙叙旧了?”赵衍夹起一块热腾腾的肉片,美滋滋放在醋碟沾了沾,这才塞进嘴里咀嚼着,不免发出感慨:“美味!这石板烤肉,当真是皇宫里都吃不到的美味,好大侄儿啊,还是你会过日子!可笑我空挂了逍遥王爷的名号,小日子过得不如你啊!”
赵庆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位王叔岔开话题的本事儿,那绝对是第一流。
“你这什么表情?本王夸你呢!”赵衍嘿嘿一笑,放下筷子又咂了一口北国春,口中吐着浊气,目光已经盯在还没完全熟透的鸡翅上:“咋寻思的呢?好大侄儿,你跟本王说说,你脑袋里装着的东西是不是跟本王不太一样?怎么就能想出来这么好的烹饪法子?”
“王叔啊,您要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呢,我让人给你多备些耗材,您回京城慢慢烤着吃!”赵庆一边说着,扭头示意旁边的朴不远去准备作弊工具,担心赵衍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又急忙凑近了些:“王叔,我的酒量你也知道,咱要是有什么话要说,真得趁早!不然我这一喝多,脑子不灵光是真不顶事儿了!”
“你看,多心了不是?真就叔侄俩唠唠家常,你要是不乐意,那本王回去睡觉了!”赵衍咧嘴一笑,看向赵庆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赵庆不信,他可不认为今天真是赵衍的生日。
大魏朝的宗人府会记得在京都的,每一个皇室子孙的生辰吉日,每逢生辰将近,提前许久就要问询准备庆生宴的事儿。
以赵衍的辈分和地位,宗人府怠慢了皇子,都不敢怠慢他!
所以,明知道生辰将至,还要跑来幽州这等苦寒之地?
以逍遥王爷的脾性来看,赵庆觉得一万个不可能!
“王爷,酒来了!”朴不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只见他费劲巴拉抱着两坛子北国春,其中一坛泥封湿了小半,被朴不远顺手放在了赵衍的桌边。
“胡闹!漏气了的酒坛子,怎么好给王叔送上来?本王看你这奴才是找打!”赵庆当即瞪着眼,一把抓过已经放在了桌上的酒坛子,横着眼怒斥:“还愣着作甚?把泥封没漏的给王叔添上!”
“王爷息怒!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朴不远将完好的酒坛放在赵衍桌边,急忙匍匐在地磕头请罪。
“这是作甚?本王何曾在乎过这些东西?”赵衍不乐意的皱起眉头:“好大侄儿,按说你府上的下人,本王不该插手,但今日是本王的生辰,看在你王叔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狗东西,看在王叔求情的份上,今个儿饶了你!赶紧滚去膳房端肉片来!”赵庆如此说着,心中却是藏着偷笑,一巴掌拍碎了泥封,给自己面前的酒盏满上,双手端起朝着赵衍敬道:“王叔,这不开眼的奴才让您见笑了,小侄敬您一杯,算是给您陪个罪!”
“敬酒没毛病,赔罪谈不上,咱们叔侄俩碰一个!”赵衍不疑有他,端起酒盏和赵庆碰过之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要不说这年月的人单纯呢?
赵衍丝毫没想过,堂堂幽王爷为了躲酒,竟能指使太监做出以水代酒的勾当来!
赵庆知道杯中是水,却并未豪饮而尽,而是如之前那般,皱着眉头装模作样艰难下咽,还特意打了个水嗝,着急忙慌夹菜压“酒”。
“王叔好酒量,小侄是,是真心佩服啊!”赵庆努力伸直了舌头,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起来。
果不其然,赵衍嘴角挂起一抹轻笑,似乎很满意赵庆的酒量快要到位了。
“这话说的?咱赵家男儿,哪个还喝不了二斤酒?你小子这可不行,得练练啊!”赵衍说着,见赵庆又晃晃悠悠将面前酒盏填满了,便是干脆倒满一杯端了起来:“来,王叔我也敬你一个,不为你从鞑子手里救王叔一命的事儿,为幽州百姓,为你治下子民,本王替他们敬你是个称职的藩王!”
“这,这酒小侄能缓缓吗?”赵庆苦着脸,酒盏中装着的仿佛不是酒,是穿肠毒药。
“那哪儿行?你能缓,城外的鞑子能缓吗?幽州百姓之围能缓吗?就算为了本王答应你的粮食,这杯酒你也得喝干净了!”赵衍一边说着,干脆抓起酒盏和酒坛,一挪身坐到了赵庆身旁。
赵庆心里一慌,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来推三阻四,苦笑着跟赵衍碰杯之后,喝光酒盏里的清水,假装不胜酒力摇摇晃晃落座的功夫,胳膊肘“不慎”扫在身旁酒坛上,装着清水的酒坛应声而碎。
“哎呀……”
赵庆一声惊呼,满脸自责:“瞧我这酒量……,让,让王叔,见,见笑了……”
赵衍不疑有他,只觉得赵庆这是马上就要倒了,也不敢多劝,而是用自己的酒坛子给赵庆满上一杯后,关切的拍着他的肩膀:“无妨无妨,酒量嘛,都是慢慢练起来,你先吃几口菜压压酒!咱们叔侄俩呀,慢慢喝,慢慢聊!”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几句,赵衍感觉差不多了,再次举起酒盏灌了赵庆半碗酒。
倒不是赵衍良心发现放了水,主要是赵庆喝上真酒之后,那是真菜鸡儿!
这半碗酒下肚,别说站着了,坐在椅子上都觉着天旋地转,在赵衍的视角里,他都开始跟钟摆一样来回晃荡了。
“差不多了,再灌可能真就醉了!”
赵衍心中暗自琢磨,旋即放下酒盏,故意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