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后堂,肃王先是接过婢女递来的一杯温水,漱口过后吐进一旁的痰盂里,这才淡然看向程公公沉声问道:“跟他交流过了?”
“回王爷的话,奴才跟他浅谈一二,此人心中执拗仍未消减,恐怕不能为王爷鞍前马后竭尽全力啊!”程公公不敢隐瞒,按照自己方才跟维安交流时的感觉,一五一十开口汇报。
“哼,如他那样的人,要是你都能让他轻易改变主意,本王还要他作甚?”肃王却不以为然,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是,王爷英明,奴才愚钝了!”程公公将腰身趴的更低了些,仅用眼睛余光抬头瞟向肃王,看过他脸上的几分淡漠后,这才心中略微安定下来。
“你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可以放在晋州和鲁州了!”
肃王忽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程公公面色一紧,震惊的抬起了头:“王爷,您是说幽州已定?”
“哼,本王的好大侄儿行了一步昏棋!他如果集中力量固守幽州,仅凭他那些新式盔甲,任由鞑子再多一倍人也不见得能打下来。可偏偏他心系百姓啊,心慈手软派本就不多的守军去支援其他县城,兵力严重分散,幽州守不了几天了!”肃王如此说着,挥手示意婢女给自己按摩肩颈,这才继续吩咐道:“明日本王会亲临一线,府里晚宴每日继续,由你出面隐藏本王的行踪,你可懂本王的意思?”
“王爷放心,老奴明白,定会让所有人认为,王爷您呐,一直呆在王府之中!”程公公当即咧嘴赔笑,似这般事儿,他这些年安排过不少次,早就轻车熟路了。
肃王见程公公秒懂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程公公可以退下了。
自以为掌握了一切的肃王并不知晓,程公公前脚从他的寝宫离开,后脚就晃晃悠悠去了旁边软禁铁算子的院内。
“程公公,您怎么来了?”门口的护卫看到是程公公来了,先是一愣,然后便恭敬行礼。
程公公没急着答声,只是左右看了看其他护卫,这才满意点头:“不错,都很机警!等会儿咱家给你们安排了吃食,你们坚守岗位不能参加晚宴,王爷都看在眼里,不会亏了你们。”
“王爷仁慈,愿为王爷肝脑涂地!”本来还有些怨言的护卫们,顿时感动了起来,一个个脊梁都挺得更直了些。
心情澎湃之下,这些护卫下意识觉着,程公公来这儿肯定是奉了王爷的命令,便是没有阻拦径直让他进了院落。
“砰砰……”
敲门声响起,屋里传出铁先生的低声回应:“鄙人客居贵府,不需这般客气,阁下进屋便是!”
程公公嘴角噙着笑意推门进屋,就看屋里燃着一根白蜡,铁先生正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如先生预料那般,肃王明日动身去往一线,王爷说幽州已定。”程公公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铁先生见来人是程公公,脸上那股子风轻云淡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威严:“很好,肃王不在,肃王府你便可一手遮天,肃王回来之前,本座希望你已经安排好计划内的一切事宜,平常犯些小错,本座不与你一般见识,兹事体大,胆敢出错本座要你全族的脑袋!”
“铁先生放心,老奴心里有数!”程公公压低了脑袋,只是眸子里略有一抹疯狂闪烁。
当了一辈子太监,老了老了,又怎会甘心至死仍是一条老狗身份呢?
谁说阉人没有雄心壮志?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日他程公公左右逢源为净身前的儿子打出一片天下,有何不可?
身居肃王府时日已久,铁先生每日警醒神经也有些疲累,便是没有发现程公公的神态变化,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将腰间一块令牌丢出后,便下了逐客令:“拿着腰牌,你便能调动肃州境内全数暗探,抓紧时间密谋安排吧,不要让本座失望!”
“谨遵先生教诲,老奴定为王庭南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公公接过令牌后,还不忘表了一番忠心,这才步步谨慎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夜色越发浓郁,肃王府的歌舞仍在继续,幽州城向北百十里外,一处叫做磨家屯的村落外,北戎部落二王子的军队却是陷入了泥潭。
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者叫呼伦赫连,是二王子麾下一个小部落的首领。
自从跟随北戎大军越过关岭山后,刚一分兵他就遵从二王子的命令,放弃近在眼前的诸多城镇,一路星夜兼程加速南进,企图赶在其他军队之前抵达幽州附近,等待二王子的指令,对幽州展开合围,好跟二王子里应外合拿下幽州城占据首功。
可他这边一路紧赶慢赶抵达幽州附近后,才发现事情好像没有计划中那么顺利。
他的军队四五天前就已经到了现在的位置上,第一天按照二王子的命令,寻了处山林整顿蛰伏,养精蓄锐等待合围的命令到来。
可他和手下兵卒们整整等了一天,别说二王子的合围命令了,幽州城内静悄悄一片,连个报信的信使都没出现。
第二天开始,呼伦赫连就发现手底下的兵卒们开始躁动起来。
因为就在他们蛰伏的山林下方,一处村落里飘起冉冉炊烟,远远还能听到人声吵杂,好像村里的人正热火朝天喊着号子在做什么农活?
北戎部落往年南下的惯例就只有劫掠二字,所以今年也不例外,这些兵卒们从部落出发赶往北戎王庭集合的时候,仅仅携带了很少量的肉干,北戎部落也不会给他们准备什么军粮,如今好几天快行军他们的肉干全都几乎耗尽,近在眼前的村落,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
呼伦赫连担心影响二王子的计划,便是再三严令呵斥,这才勉强止住手下兵卒们准备沿山林冲下去先劫掠一番,补充粮草的悸动。
可第二天一整天下来,仍然没有收到二王子的来信,军心也就更加不稳定了。
尤其是一些家境拮据的兵卒,早在昨天晚上就吃完了随身携带的最后肉干,今天如果再找不到补充,他们就只能吃雪喝风硬抗了!
更倒霉的事情很快接连发生,第二天傍晚时分,村落里有几个农户拎着斧子走近了山林砍伐枯枝回家生火,依靠对山林的熟悉和了解,他们尚未进入山林,就发现山林中有大量人员聚集隐藏。
这个发现让他们当即丢下斧子拔腿儿就往村落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呼喊着鞑子来了,鞑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