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带几分潮红,眼珠子瞪得滚圆:“王爷,您这边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贫道想去研究一下您说的纸包子弹,这东西的可行性最高,而且没有任何技术难点,如果运用得当,以后下雨天咱们的火铳也能正常使用了!”
“这个点儿,回去就别琢磨了,早些睡觉养足精神,本王要用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这老道要是想不开羽化了,对本王可是个大损失!”赵庆心情大好,跟老道士开起了玩笑。
“承蒙王爷关心,贫道对自己的身体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说多的,再活个十来年还有把握!”
老道士完全沉浸在幽王爷提出的“奇思妙想”之中,朝赵庆拱了拱手便要转身往外走去。
“哗……”
“呲……”
就在赵庆还想再劝劝老道士劳逸结合的时候,军营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响声。
晁定岳当即警醒,腰间佩刀都拔出来一半了,却见赵庆侧耳倾听片刻后,脸上有狂喜流露出来。
“快!随本王去后边看看,这应该是本王的高炉炼钢成了!”
高炉炼钢?
晁定岳这才忽的想起来,王爷说的,可不就是后院那些匠人们这些天捣鼓出来的那个粗大的土柱子么!
三人刚一来到高炉所在的后院,夜色下水气弥漫,滚烫的热气迎面扑来。
“好家伙,他们对钢水的威力一无所知啊!”
赵庆见到这帮人处理钢水的粗暴法子后,不禁为之瞠目结舌。
顺带感慨这帮人也是命好,直接在地面挖池子导入滚烫的钢水后,又挖渠引水往坑中倒入冰冷的河水降温冷却。
这种法子看似简单快捷,可实际操作过程中危险重重!
尤其是现在,这帮匠人第一次用高炉炼出钢水来,好奇加上激动,齐刷刷围在水池旁边探着头观瞧。
这他娘多危险啊?
咱就不说群众里有没有坏人,谁推谁一把故意杀人。
哪怕是脚底下打个滑,人可就掉下去了!
就以这水坑的深度和大小来说,倒入河水冷却之前,掉下去绝对是尸骨无存,倒入河水之后,那可不就是一锅人肉汤了么?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赵庆心中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在他看来这帮匠人们都是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
如今看他们这样毫无安全意识的作践自己,那心中能痛快才见了鬼了!
“王爷?您怎么来了?”先前给赵庆讲解水车的那个中年匠人最先认出赵庆来,当即恭敬的朝他行礼。
一众匠人见状,乱成一片,眼瞅好几个人差点儿脚下一滑掉进还在沸腾的水坑之中,赵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都不准行礼!注意脚下,给本王离水坑远些!”赵庆几乎是吼出来的。
中年匠人闻言,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起身开始协调安排那些匠人们有序后撤开来。
直到这些人离开水池足有几十步开外后,赵庆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你们都是傻子吗?疯了?本王上次怎么教你们的?!”赵庆这叫一个气啊,习惯性挥舞着右手,才发现今儿个是坐轿子来的,手里没有马鞭。
“回,回王爷的话,您上次教我们的,我们都牢记在心!只是这幽州城附近没有能开出整块大型墨石的矿山,最近的也在几百里开外,若是等墨石到位,还需要对墨石进行煅烧和开槽处理,这一来一回实在耽误时间!”
“对呀王爷,俺们不怕危险的!要是能快些把您想要的钢铁炼制出来,就算让俺跳进去祭炉都行!”
“王爷,打您把俺们从鞑子手里救回来开始,给俺们发御寒的棉衣,每天还有两顿管饱的干饭,这神仙日子不敢点什么,俺们过不安心啊!”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俺们被牙贩抓去草原的时候,刚出发那会儿一共百十号人,可您也看到了,等俺们刚到草原就剩下四十来号,要不是您把俺们救回来,俺们迟早都得死!还是被冻死,饿死,客死他乡!”
“老刘说的对,就算俺们死在这军营了,好歹死在了咱们大魏朝的土地上,魂儿啊,不会找不见回家的路!”
“俺也一样!”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诉说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杂。
可赵庆却是听得心里酸溜溜很不得劲。
“打住,都给本王闭嘴!”赵庆怕自己失态,便是吼着打断了这帮人的倾诉,黑着脸冷声命令道:“你们怎么想的本王不管,从今天开始,绝对不允许使用这么危险的炼制方法!不管你们能不能理解,本王必须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你们身上的价值,远高于身后的那个炉子,也远高于坑里还在冷却的钢铁!”
赵庆的话音落下,匠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开口说话,但谁都是两眼通红面露狂热。
“那个谁,对,就你,告诉本王你叫什么!”赵庆不管这些人作何想法,而是朝之前给他讲解水车的中年匠人开口问道。
中年匠人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后开口道:“回禀王爷,草民名叫范三斗!”
“范三斗?”赵庆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这名字背后的大概含义,心中更不是滋味了些。
“范三斗是吧?从今天起,这些匠人们由你统一管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安全生产给本王放在第一位,如果以后有匠人因为不规范不安全的生产方法而出现伤亡,本王拿你是问!”
“啊?”范三斗有点懵,跟他娘做梦一样!
这是,升官了?
“阿什么啊?从明天开始落实!”赵庆也懒得跟他扯什么大道理,又指了指旁边水面平静了些的池子:“这是第一炉钢水吧?等会儿冷却下来,敲一块样品拿给本王看看!”
说罢这些,大感扫兴的赵庆索性带着晁定岳回到了中军帐中。
“王爷,您何必生这么大气?天底下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儿的匠人,还不遍地都是?真死多了,大不了再招呗?死着死着,他们就长记性了!”
晁定岳对人命的概念很是淡薄。
或许跟他的出身有些关系。
军中待久了的老人儿,全都是些生死看淡的主儿,不光是别人的命,还有他们自己的命。
“他么的,连你也这么想?!”赵庆本来就有气没地儿撒,今晚晁定岳这是第二次惹到他了!
“王爷,不是我也这么想,而是您对他们太好了,他们真去卖命,也值了!”晁定岳两手一摊,直接一语道破其中关键:“您每天给他们吃两碗干米饭,管饱的那种!四五十个匠人,还能分吃一大盆杂烩菜,您这不是养匠人,您这是在养死士啊!”
“所以,还是本王的错了?”赵庆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