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炜抿了抿嘴,只呆呆地看着她,依然没有说话。
洛一凡站起身来,拄拐要走,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依然惜字如金,她气得直跺脚。
这一跺不要紧,那条尚未痊愈的右腿猖狂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一阵刻骨的疼痛直钻心口。
\"妈呀~!\"
伴随着一声惊呼,她早已顾不得嘴巴的疼痛,慌乱地伸出手去捂住腿部正在流血的伤口。由于动作太过仓促,她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便重重地摔坐在地板之上!
此时此刻,她真是欲哭无泪!
心里暗自叫苦道,\"洛一凡啊洛一凡,你真是好惨一女的,自己都已经半身不遂、行动不便了,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叭叭给别人做什么思想工作......\"
\"小一!\"
一旁的陈煜炜见状,急忙站起身来想要搀扶她一把,然而就在他伸出胳膊的瞬间,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骤然袭来,仿佛有成千上万根细针同时扎入了他的肌肤之中。
他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身体传来的剧痛,艰难伸出双手,将倒在地上的洛一凡缓缓扶起。
这个看似平凡无奇、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却让她的思绪瞬间回到云上校园的女生宿舍门口...
那天,她因为地面湿滑而不慎仰面跌到,就在即将摔倒在地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出现,紧紧地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而在这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陈煜炜掌心的温度和力量,时间犹如倒流一般,过往和现实在洛一凡脑中反复纠缠。
回忆至此,她默默地坐回了凳子上,心情愈发沉重。
思绪如狂潮般涌动,可一切的美好都早已成为过往,都早已被那条突如其来的分手消息斩断,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而下,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她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怨,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她终于忍不了了!
分手两年多,她一直想问个明白,可内心的骄傲却又不容许她这样做。
那时,当她知晓洛正阳在婚礼上抛下徐女士离去时,还傻傻地认为爱情未达火候,尚有原谅的余地。
然而,此次徐女士遭遇困境,洛正阳竟又一次离她而去,其无情无义,实在令人心寒!
她不禁联想起陈煜炜残忍的分手举动,心灰意冷之感愈发强烈,惶惶一生,难道真爱已成奢望?!
可偏巧在她躲入部队,决心远离尘世纷扰之际,竟再度与这个彻头彻尾的恶棍重逢!
众多军种,无数部队,为何偏就与他分到同一单位?!
下连已过大半年,她始终默默忍耐,想着避不开便坦然面对,各自安好,可这接二连三的不期而遇又该作何解释?
她哭得歇斯底里,嘴巴里的棉花早已被鲜血染红,一滴滴血泪掉在地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让陈煜炜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扶住残臂蹲在洛一凡面前,抬眸望她之时,竟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两人相对哭泣,惊得周围养伤闲逛的战友纷纷前来查看情况。
“怎么了这是?我去...吐血了!?”
“这个这个...这个胳膊纱布也渗血啦!”
“妈呀,只顾着哭,咱们当兵的流血流汗不流泪,还不快去找大夫!”
正说着,人群中走出两个热心的女兵,架住洛一凡的胳膊,将她带到牙科重新上药。
而陈煜炜也被老班长们带到门诊楼,重新上药包扎。
自己正哭得凄切,陡然间被拽离现场,弄得洛一凡无奈至极,可牙龈重新出血不止,她不得不乖乖接受治疗。
牙医上药时,洛一凡依然在止不住地啜泣。
牙医是位女军人,见病号哭得如此伤心,不禁温声安慰道,“小同志,这是咋的了?是不是想家了?别哭别哭,马上好了哦~”
“想家”这两个字,是每一个军人内心最敏感的词汇,本还想忍一忍的洛一凡,此时更止不住了!
她一边漱口,一边哇哇大哭,惹得牙医在一旁不知所措。
哭声传遍整个门诊大楼,本就在军区医院小有名气的洛一凡,这次恐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而在皮肤科的诊室里,陈煜炜已然止住哭声,正接受重新包扎治疗。
军医忍不住调侃道,“小同志,你是不是血压高哦,怎么这么快就渗血了?”
陈煜炜回敬一个尴尬的笑,没有说话。
军医又嘱咐道,“你这是严重烧伤,自己可是要小心一些的!”
治疗完毕,他道谢离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查看洛一凡的状况。
可来到牙科门诊时,却不见了洛一凡的踪影。
“大夫,刚刚来看牙的战友呢?”
“哦,她已经走了,这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都有点儿怀疑我的医术了...”
还没等军医把话说完,陈煜炜就像脚底抹油一般,迅速飞奔下楼。
他心急如焚,在医院里四处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湖边的长椅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深知不能再让洛一凡受到更大的情绪冲击,所以不敢轻易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们之间保持着大约五六米的距离,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湖边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一阵微风吹过,金黄的落叶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只见洛一凡用手捂住脸庞,眼神空洞无神,直直地盯着湖水发呆,似乎完全沉浸在痛苦却又甜蜜的回忆里,这让她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而陈煜炜则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她,但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引起她的注意,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柔,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他依旧保持着那份细腻和体贴——可惜的是,如今的他无论怎样用心良苦,她似乎都已经无法感受到了。
在一阵心痛之后,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思绪如这湖上荡漾的波浪一般,涌回到那年的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