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不停的往前跑,只想尽快离开余家,逃离东岩城,再也不见白家人。
太可笑了,她一个被骂了二十几年的混血子,可能会是人皇后裔呢?
不,她不是,不能是……绝对不能是……打死也不能是……
若她真是人皇的后裔,那她跟元辰会如何?
曜皇他们有可能会因元辰之故,接受她由混血子变成汉女,但是他们会接受她是人皇后裔这个真相吗;又会如何看待她的三个孩子?
兽神啊,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啊!
她胡乱的在余家绕了几圈,终于看到了余家大门,可还没等她冲出去,大门就被追上来的白月兰在她眼面前关上了。她收不住冲劲整个人直接扑在了大门上,把半边身子都撞麻了。
“丹妹,你没事吧。”白月兰想扶她,被她一巴掌推开了:“让……让开……”
桃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缓了会儿就伸手去开门,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留。
白月兰苦笑着劝:“你这又是何必呢,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你是爹的女儿这个事实,改变不了的。”
“谁承认了,我不承认。”桃夭凶狠的冲着白月兰就是一掌,“你们想要如何是你们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白月兰轻易的避开了她的攻击,抬手按在她的肩胛处,桃夭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要不是白月兰扶着她,她非滑到地上不可。白月兰架起她往后院走,没有回正院,而是将她由后门带出,到了宅子后面的小山顶上。
这里地势重,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东岩城,入眼大半的都是蓝天白云,以及被街河环绕的漂亮城池,河上划动的鱼,街道里穿行的人都小得如同画上的黑墨点一般。没道理的,桃夭混乱的情绪蓦然平静了下来。
是啊,这件事是她跑掉,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的吗?
她能跑,白家人不愿意放过她,那不是一场空吗?
正面解决才是硬道理!
她解决不了,她还有元辰呢,他们两人齐心,总是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看着桃夭脸上的焦躁消逝了之后,白月兰有些诧异,任何一个人突然知道这种消息一时都是难以接受的,像她也是纠结了足足五天;丹妹这么快就平静了下来?
没等她问,桃夭就道:“放开我,我不会再跑了。”
白月兰松开对她的制锢,桃夭盘腿就地坐了下来,双臂环在胸口,老神在在地道:“他说他是,那他就是真的吗,哪年不跳几个假货出来折腾一把。”
就这两三年,元辰好几次被曜皇紧急派出去解决的事,就是发现了人皇后裔的行迹,结果还不是抓了一堆顶着人皇后裔名头行骗的冒牌货。
白月兰这才收起了满眼的惊讶放下心来,还不由得笑出声来,“嘴说当然是不可信的,但从血脉里的传承下来的天赋是做不得假的。”
“你骗傻子呢!”桃夭瞪圆了眼,“我可没听过除了曜族之外,还有哪族有天赋的!”要不然,当初的曜族又如何会被整个大陆判为异族。
白月兰顿了顿,轻叹:“自然是有的,只是比较稀少罢了,不然你当那些王族世家是如何能传承千百年而不衰败的。”
桃夭陡然明白了,为什么几百年了,那些旧国残部还心心念念想要推翻曜朝的统治了。
有超人一等的天赋,却没有足够的资源让他们变得强大成为掌控他人的上位者,任谁也是不心甘的;何况还是由上位跌落下来的,更是想要重振他们祖上的辉煌。
不过,这些她与有什么关系。
退一万步说,哪怕有一天白承仲真的带着各旧国残部推翻了曜朝的统治,她撑死也不过是做个有虚名的公主罢了,能比如今的九王妃更加尊贵吗?
她随后扯了根草,拿在手里晃着玩:“那么……你们是想确定我身上有没有天赋?”这点,她是不担心的,若她身上有遗传到了什么人皇一族的天赋,只怕在出生的时候就在桃花林里查出来了。
白月兰稍稍迟疑了一下,摇头:“不,女子是不会遗传到这种天赋的。”
桃夭挑起了眉,讥讽:“敢情还传男不传女啊。”
这样,她就稳心了。
“那你们想要我如何,叫他一句爹,还是去跟他说,我原谅他了?”
白月兰被她怼得满脸不自在,迟疑了一下,才道:“这样不行吗?”
“叫了,说了,你们就放过我?”桃夭又问。
叫一声“爹”,说一句“原谅”;她是不会少一块肉的,只要能一劳永逸的让他们不再缠着她,她是不在意。
“难道我们一家团聚,不好吗?”白月兰软声请求着:“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上门寻我,难道不是得到家人的认可吗?”
“不想,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身世。”桃夭很平静的拒绝了:“现在知道了就行了,至于他的补偿,一家团聚,认祖归宗之类的,我都不需要。”
白月兰一阵苦笑,“爹需要。”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桃夭丢掉手上的草茎,不客气的反问:“若说你们想要补偿我,想要为我好,那不是该尊重我的选择吗?”
这下,白月兰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她连叹了好几口气,软声哀求:“那就多住几天,多住几天好不好?”
桃夭考虑了一会儿,不得已答应了:“好吧!”
眼下就算她不答应,他们肯定也不会放她走的;东岩城是他们盘踞多年的地盘,她想要逃走只怕要动用石奔他们,这样一来,她是元辰王妃的身份肯定会被他们查觉的。
反正王府那边有笑姑姑坐阵,孩子们有人照顾,也没有什么需要她争决的事;元辰还不知道在哪里折腾,她就算赶回去了,也是跟以前一样在府里吃了喝,喝了睡而已。在哪不是吃喝睡啊,还不如先在这里与他们搅和几天,把这一摊麻烦解决干净了再想其它。
再次回到余家正院书房,焦虑的白承仲看到她们回来后露出了个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桃夭不认为然,直截了当:“柳家不让我姓柳,也没给我取过名字……”
白承仲一听就黑了脸,马上抢着道:“你自然跟我姓白,跟兰儿她们一并排序,就叫白月丹。”
桃夭翻了个白眼,直接拒绝:“不,我觉着桃夭这个名字很好,不想改。”
白月兰怕她再翻脸,马上给白承仲使眼色:“爹,三妹不想改名,那就先不改。”
白承仲看到桃夭黑了脸时,就后悔了,马上跟着白月兰的话改口:“不想改,那就不改,叫什么都一样。”
桃夭再次翻了个白眼,扭头对白月兰道:“我住哪。”
白承仲对她的无礼也不恼,忙催促白月兰:“你去安排。”
白月兰同情的看了眼白承仲,轻声叹气:“三妹,你住爹旁边的院子可好?”没等桃夭开口,她马上又补了一句:“你先随我去过看看,不合心意再换。”
桃夭不想让她为难,也是不想再看着白承仲,起身就跟她出了门。
接下来的几天,桃夭每天一出房门就能看到满脸慈爱的白承仲,虽然她不曾得到过父母的宠爱,但是她见过曜皇对元辰的宽容、体会过梅妃的照顾、又当了三个孩子娘,清楚的知道白承仲对她更像是讨好、取悦,甚至……弥补。
她对白承仲的示好全盘接收,至于白承仲想要的回报……呵,那与她有什么关系,他心甘情愿的付出……
余家人和白月兰瞧着她这种态度,除了摇头叹息两声外,也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但是落在赶来的两个妹妹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小她五六岁的白月桂还好,性子直率,被白月兰叮嘱了一番后,就接受了她对白承仲不冷不热的态度。
不过那个大她一岁的白月莲瞧着她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话时也是阴阳怪气的,还时不时拿后脑勺给她看。桃夭也不是那上赶着找气受的人,白月莲傲气,她就更当她是空气,碰上了,别说笑容了,连个眼神也不给。
这日,瞧着白承仲兴匆匆的将流彩坊刚出的新衫买来给桃夭,桃夭只是扫了一眼,随口道:“有劳。”
原本就不悦的白月莲一下子就拉下了脸,指着桃夭就喝斥:“你这是什么态度!”
桃夭瞥都没瞥,把新衣往白月莲那边一推:“你若喜欢,尽管拿去就是。”流彩坊的衣服再好,布料和手艺能好过王府出品?
白承仲自然不知道这些,冲着白月莲就道:“你与桃儿抢什么。”
“爹!”白月莲气得脸色发白:“明明是她不对,你还护着她?我可不承认她是我妹妹!”
“闭嘴!”白承仲气得冲白月莲吼了一声,白月莲大受打击,捂着脸冲了出去。
扭头,白承仲对桃夭就换了一张脸,紧张不安的哀求:“桃儿,你别在意她,她是被我给惯坏了。”
桃夭摆摆手:“没事。”
看着桃夭油盐不进,白承仲叹气走后,白月兰小气的替白月莲辩解:“二妹她最像娘,她也因爹从明城回来后落落寡欢,为娘打抱不平。她不能理解,为何爹就不能回应娘的深情,非要去爱上别人……”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桃夭,那个别的女人可是桃夭的亲娘。
桃夭迟疑了一下道:“虽说就算不喜欢,他娶了也是要尽负责的;但是……你娘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嫁呢?况且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是说不清楚的,能两情相悦那是最好的;若不能,要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回应自己,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哪怕只得利益联姻,自己选择的道路,又怪得了谁?
这点,她可是有发言权的。
喜欢元辰的女人那么多,若元辰都要回报以同样的感情,那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白月莲点头:“话是没错……”她顿了顿:“实际上,也不全是这样。二妹在十六岁那年春天遇上过一个少年,与之一见倾心,谁知那个少年突然就不告而别……所以,她一直意难平。”
“啊……”桃夭愤怒了:“你们事后没找那混帐东西算帐吗?”
欺骗玩弄姑娘家的感情,那可不能原谅的!
白月兰连连摆手叹气:“不是这样的,我在一旁看得清楚,是她倾心人家,人家对她无意。也许是人家探觉了她的心意,才在事情变得难堪之前故意走的。可是她不相信,年年春天都要去遇上少年的地方等候,认为她只要够痴情,总是会打动那少年的……”
“哦,那就没法子了……”桃夭啼笑皆非,那少年这得多不喜欢白月莲,才会偷偷摸摸的不告而别。逃走逃走了,怎么还可能回去自投罗网?
这些相信他们也明白的,她忍不住直接问:“都是好几年的事了,她没走出来,你们也由着她一直这样下去?”
那白月莲比她还要大一岁,现在梳的还是姑娘家的发式。
白月桂也忍不住道:“人家对她又没意思,她再等下也不会等人来的。”
说起这个,白月兰更加无奈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她就跟石头一样,油盐不进,爹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桃夭懂了:“是她不愿意相信而已。”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白月兰静默一下,嘴角边再次泛起苦笑:“你说得对。”说到这里,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桃夭道:“对了,说到这我又想到杰武,三妹,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
桃夭:“!!!”怎么又说到这来了!
她哭笑不得的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发式:“你就没注意到吗?”
白月兰和白月桂两人突然像青蛙一样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道:“你不会……成过亲了?”
桃夭点头,笑眯眯地道:“没错,我嫁人都四年了。”
“那你的相公呢,他怎么没有陪你出来?”白月兰颤抖着追问。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一直认为,桃夭梳妇人发式、对外用假身份丹夫人,是为了独自在外行走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