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现在就扭头离开九王府,可是……进来不容易,出只怕更怕。想到自己的艰难处境,她又将怨气咽了下去,强迫自己放下心底的自尊和骄傲,冲着已经进走前厅的桃夭道:“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才会胡言乱路的,还望王妃不要与我计较。”
“你是不是过于激动,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王府可不是你随随便便能跑来大放厥词的地方。”桃夭可不想被她三言两语拿住了,就不再计较她的失礼之举。她是王妃,她若是由着人踩到自己头上,丢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还有元辰的。
不过,她也不想顶着寒风跟在她外头掰扯这些有的没的,丢下句硬邦邦的话,扭头就进了前厅,在翠玉布置好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翠玉做事很仔细,厚门帘被整个卷起用宽丝带系在厅门框上,桃夭坐在算好了位置的太师椅上,可以直接看清楚赵雁柔脸上细微的表情,但因为光线的问题赵雁柔想要看清楚屋内的状况,就非常的吃力了。
而且从赵雁柔所在的地方到厅门的那十几步距离里,翠玉还安排了两队侍卫和一支暗卫。就这戒备状况,别说一个赵雁柔了,只怕婉娘瑞娘齐来,一时会半也未必能从这些侍卫中杀到她面前,怪不得赵雁柔之前说话那般阴阳怪气了。
赵雁柔被桃夭不客气地训斥了之后,心里的那份不甘更重了,她反复的在心底对自己重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数十遍,才勉强将那不甘再次压下去,改了态度示弱的哀求道:“王妃,我错了。”
没等桃夭开口,她又匆匆点明自己是“情有可原”的:“实在是我看到那拓印后慌了神,进府来又被当成贼防,才会忘了尊卑的。”
忘了……
桃夭可不信她这谎言,而且她还听出了赵雁柔有意用拓印来与自己谈条件的心思。
她神色淡淡地戳破了赵雁柔的心思:“若你真是一心护主,慌乱忘了分寸,那确实是情有可原,我也是会酌情考虑的,若不是……呵……”她没有说完,最后的一句冷笑已经足够让众人看明白她的态度了。
若那她把态度摆得这么明显了,赵雁柔还不知好歹,那就她把赵雁柔直接送到大狱去,相信到了那里,赵雁柔一定会把她知道的说出来的,而且还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且当初赵雁柔奶妈身上的那些疑点,还没解开,相信大狱那些人也是很想知道赵雁柔到底知道几分的。
桃夭的话听在赵雁柔的耳里很让人窝火,她只觉着桃夭已经看穿了自己潜藏的所有心思,故意为难她的。她本能畏惧地低下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但更是不愿意让桃夭如愿。
她在默默的把自己的要求在心里默述了一遍,就将心一横,直接开口了。不过她还是存了个小心思,最开始打的是悲情牌:“王妃,当初我不知天高地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了错,以至被家族所弃,我现在已经受到惩罚了。”
她眼睛泛了红,落了两滴泪后,才道:“见我没有家族依靠,他们不把我瞧在眼里不说,反而怪我害他们坏了在王爷面前的形象。我只不过是帮了汤白兰,汤夫人为了逼我和离,在我咬死不接纳妾室的状况下,还硬给汤三屋里塞了两个女人。眼下我从汤府破门而出,一个女子孤苦伶仃无处可去,眼下偶知了这些紧要的秘密,才想过来求王妃收留。”
她顿了一下,充满了期望地看向厅里的桃夭,又飞快地道:“只要王妃让我留在王府,随便给我个什么身份都可以,我保证进王府之后就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妄想争夺九王宠爱的。”
若没有最后一句话,桃夭就要相信她是真经历了生活的折磨,知道自己之前错了,心生后悔后又得了机缘,才想跑来王府寻求一个庇护的。
若她真的不贪图什么,凭着她知道的秘密立下了大功;要求进府的做个女侍,或者做个打理外庶的女管事,甚至让元辰发话让她回到青葵部落做她的千金,都是可以保她平安的。
什么叫只求进王府,不求元辰的宠爱,敢情她想进王府要的不是以女下属的身份,而是想成为王府后院的女人。
不是她瞧不上破门而出的女子,而是她这心思也太恶心人了。
她冷笑着道:“你自己不愿意接受汤三纳妾,却跑到这里来跟我提这样的要求,不觉得很矛盾吗?”
赵雁柔很急切地想要为自己辨解:“王妃,那怎么一样,我只是求一席庇护之所,要一个空头名份罢了。”
桃夭静静地看着赵雁柔,等着赵雁柔眼里的镇定渐渐散去,整个人开始茫然了,才开口道:“可有了名份,行事就能出师有名了。引狼入室的傻事,我为什么要做?”
“难道你不想帮九王爷排忧解难吗?”说到这里,赵雁柔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掌握的那些信息确实是有助于元辰避开眼前的一些麻烦,大大缩减了他们眼下查案的时间,但是……没有她提供的那些消息,对于元辰也造成不了什么大损害;加以时日,相信他也能查出身边哪些人行事不妥,不能信任了。
而且……不说青葵部落是元辰的附属部落,她效忠元辰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效忠就是万恶不赦;就凭元辰现在是九王的身份,她拿着东西来与他谈条件,在旁人眼中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了。
桃夭瞧着她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知道她可能也想透了自己做的事有多么的可笑,嗤笑声更大了起来:“若是他需要我这样牺牲,那他又如何能成为九王?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手里抓到了一根鸡毛,却想利用鸡毛将自己妆点成树枝上的雀儿。”
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的……那是抬高了赵雁柔,贬低了凤凰。
“我没有!”赵雁柔下意识地反驳。
“你真的没有吗?”桃夭看着她的眼睛问。
见桃夭注视着自己,赵雁柔下意识的偏开了头,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闪躲和慌张。
“我……我没有!”赵雁柔只能硬着头皮道。
她不能,她若认了,那就真的输了。
发现自己穿进书里之后,她最有些报怨,但也是想接近女主,刷刷好感,然后借着女主的光环替自己谋些福利;可是真正看到桃夭后,她心底又有些不平了,最后被一再拒绝和排斥后,她就心生了怨恨……
可是,说到底,她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自救啊。
她想从这本书里出去,重新过回自己的生活;哪怕是不能,她也想要在这样一个书世界里,寻到了一个能保护她的人,能给她安全感的家。
她真的努力过了,可是当她发现桃夭和元辰的感情并不如她想的虐爱,而是娇宠时,心态就再一次变了。
年少有为、俊美无双、忠诚不二,还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愿意为自己疯狂的男主,谁不想要?
她心动了,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努力争取,这又有什么错?
“呵……”桃夭轻轻的笑出声来,盯着她又一字一顿地道:“你那要求,我拒绝了,你可还有其它要说的?”
这算是她给赵雁柔最后的一个机会。
赵雁柔从出现在她面前开始,一直都很怪异,她能感觉得到赵雁柔瞧不起她,还时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甚至还对她怀着恶意;但到目前为止,赵雁柔除了嗝应了她外,还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若赵雁柔一心打着那种小盘算,想要利用手上的东西达成她梦想的希望,那……越过了那条安全线,也就不是她讨厌不讨厌,赵雁柔行事妥当不妥当的问题了。
听到了桃夭那疑似最后通牒的话,赵雁柔的脑子在这一瞬间清醒了。
这个世界等级分明,并不讲究什么公平权利的,就她现在做的这些事,桃夭一句话就能给她扣上数十个罪名,并且轻易的碾死她。
“我错了。”她低声道:“我说,我都说……”
她怕自己反悔一般,迅速的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都说了出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常来我店里的一个江姓女客,偷偷拿走了元十四的外室林氏遗落留在我店里的香包。我怕这是汤家要算计我,就多存了个心眼,每次她们来的时候都会格外的注意观察,这一留心才发现,林氏的香包是故意落在角落里给江氏的,她们应该是借着我店里的包厢,在传递着什么秘密东西。”
这还亏得她以前看过了些碟战片,要不然不真发现了不了她们的那些小动作。
桃夭也被她的话惊着了。
如果赵雁柔说的都是真的,那江姓女客只怕就是借了江掌堂姓氏的瑞娘了。
那瑞娘和婉娘利用香包一次次传递的是什么信息?
赵雁柔还在继续说:“我知道那林氏当街刺杀您和程夫人她们之后,就想过府来禀报了,只是我手上没证据,怕说了您们也不信。没想到今天在打扫包厢的时候,我在花盆下面又看到了那个香包,于是我趁着无人就偷偷打开了香包查看,结果就在里头发现了王爷令牌的拓印。于是我不敢怠慢,就立即赶过来了……”
桃夭微微蹙起了眉。
照赵雁柔的说法,她是今天发现的令牌的拓印,这是真的吗?
难道婉娘和瑞娘还在玄城里,并没有离开?
若她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香包又是留给谁的?
一边想着,她一边也觉着这件事紧急了起来。
赵雁柔到王府来的事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有人在这段时间去取香包?若是取香包的人发现香包里的东西不见了,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桃夭心里猜疑着,没有出声质疑,等到赵雁柔不再开口了,才问:“就这些?”
赵雁柔吃力的抬了下胳膊:“我敢对着兽神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让我落入猛兽之口,尸骨无存……”
她知道的当然不止这些了,她发现那江氏和林氏的举止异样后,就悄悄派人寻到了江氏的住处,然后出银子让两个在江氏院子外头摆摊的小贩帮她盯着。这银子可没白花,还真让她打听到了不少的劲爆消息。
只是,这些消息,她可不想白白便宜给了桃夭。
还好曜人都信兽神,现在她拿兽神发誓,应该就可以打消她们的怀疑了。
桃夭总觉着她还瞒着什么,瞧着赵雁柔真发了毒誓,才打消了心底的疑惑:“若你说的都是真的,相信王爷会酌情奖赏你的。眼下你的店里比较危险,也许随时都会有人去取香包,或者发现香包被人动过后冲你下手,不如我派两个侍卫去保护你。”
暂时,她只能做到这些,除此外她什么都不能承诺给她。
她的好意听在赵雁柔的耳里可不是这样。
派人保护她,只是怕人监视她。赵雁柔恨得牙根都快咬断了。
因元辰和桃夭是男女主,她才想抱他们的大腿,将九王府当成第一个选择;但这不代表她除了九王府就没有其它的可选了。当然,她选择第二方案的时候,自然身边不能留着九王府的人,要不然她哪还有机会抱另外的大腿。
“谢谢王妃的好意。”赵雁柔先“激动”地道谢,又道:“现在她们还愿意拿我的小店做为传递消息的地方,可见她们对我并没有起疑,若我带着侍卫回去,只怕会引起她们的注意,不如……先暂时维持现状,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她还大无畏地道:“就算在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会怨恨您的,只是希望之后,您能多庇护我一二……”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之前斟酌过的,相信要哄桃夭这样一个没什么见识过大场面的女子,应该是足够了。
桃夭想了一下,虽然觉着赵雁柔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些,但还是答应了。
放走赵雁柔后,她就吩咐柱东将赵尽快将这消息送到元辰的手里。
旁边的翠玉有些忐忑:“王妃,小奴总觉着哪儿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桃夭轻笑:“要相信你家王爷。”
赵雁柔就算能哄得了她们,能哄住元辰吗?
是真是假,她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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