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凝神地低头看去,“你的意思是:宁庄主没有心脏骤停?”
“嗯,这几日,夜里睡不着时,我将所有的案情都反复推敲了几次。”秦锦绣眉目舒展:“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定宁庄主有问题,但可以完全确定,他绝对不是心脏骤停。”
“为什么?”方正迟疑地看着朦胧夜色中的秦锦绣。
“这也怪我,那日,我太着急了,没有注意到众多的细节,一心只想着救人。”秦锦绣自责地回道:“你仔细想想,如果按照陈叔所说的话和实际的时间相互比较,宁庄主心脏骤停的时间要超过一盏茶,心脏停止跳动这么久,我们用简单的急救手法根本救不回他的性命。”
方正回忆起那日急迫的情形,眸光清寂。
而秦锦绣更进一步地细细解释,“因为时间太久,心脏就会坏死,导致大脑严重缺血,如果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辅助,是根本救不回来的。”
“先进的医疗设备。”方正眼神发亮,“那是什么东西?”
“呃。”秦锦绣耷拉着小脑袋,艾玛,又说走嘴了,怎么和方正解释呢?
秦锦绣拢了拢大红的鸳鸯被子,简单地回道:“先进的医疗设备就是辅助大夫看病的东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这个案子破了,我慢慢地告诉你。”
“好。”方正默然地点点头,有点小失落,因为自己对和医术有关联的东西,都太感兴趣了。
此时,沉思中的秦锦绣又重新回到主题,“所以,心脏骤停的人即使救回来,大多都会留有手脚麻痹、或者是行走不利的后遗症,即使幸运,没有留下后遗症,身子也不如以往那般硬朗。但宁子虔死的那日,我们在清雅居第一次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宁庄主,他精神矍铄,气脉沉稳,尤其是唇色红鲜,根本不像是有心脏疾病的人,我才猜测到他或许有难言之隐。”
“你的意思是他懂武功?”方正惊讶地摇头,“不对呀,所有棋局山庄里的人都知道,宁庄主只是一介孱弱的书生,一生经商,酷爱下棋,别说武功了,恐怕他连刀剑都不曾碰过。”
“不,我反倒觉得:宁庄主不但懂武功,而且还是位高手。”秦锦绣盯着黑暗中的方正,“我清楚地记得,替他按压胸口时,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他胸前强硬的腹肌,那种柔韧的肌肉,绝非是三五日能练成的,所以他怎么可能是孱弱的书生呢?”
“这么说来,他极有可能是诈死,却被我们阴差阳错地给救了?”方正倚在长枕上,困意全无,“但他为什么要诈死呢?毕竟他才是棋局山庄真正的主人。”
秦锦绣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或许他意识到了威胁,否则他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威胁?”方正谢谢琢磨,随后静静地说:“那我们不妨借宁香蕋与万少爷配冥婚的事情,再去趟棋局山庄一探究竟。”
“好。”秦锦绣赞同地微笑,“我也正有此意,按照目前我们掌握的所有信息,可以认定,杀害宁香蕋和柳师傅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人,此人狡猾至极,竟然能让琉月甘心为其送死,所以,凶手应该是他们身边的人,原来我们认定宁香云和宁子浩的嫌疑最大,如今看来,宁庄主和陈叔也有嫌疑。”
秦锦绣笃定地说道:“所有的秘密,定是在水流云在残局里。”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陈叔也有嫌疑?”方正不解,“我觉得,他送我们离开那日所说的话语,是故意说的,定是想让咱们为他死去的儿女伸冤。”
秦锦绣语调执着,“管他呢,不妨,明日我们便动身去棋局山庄,再找陈叔,问个明白。”
方正浅笑劝慰,“不忙,还是再等等唐狄和王汉的消息,根据万家管事的描述,盗墓贼是附近几个城郭有名的大阴官儿,若是真抓住他,也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好。”秦锦绣顽皮地吐过舌头,“那就后天动身。”
“嗯。”方正默默地应答。
“对了,你摸摸这个。”秦锦绣从荷包里摸出一颗小棋子,交到方正手中。
方正闭上眼睛细细地摸过,“这是从宁子虔胃里发现的小棋子?”
“对。”秦锦绣明快地回道:“我觉得这颗小棋子和我们发现的小棋子同出一辙,应该都是组成棋子花瓶的,只不过位置各不同罢了,你瞧,这颗棋子表面凹凸不平,应该是花瓶底部的座子,等到了棋局山庄,咱们暗中找小梦确认一下。”
“也好。”方正听了秦锦绣的推测,又仔细地在手心摸了摸,思忖片刻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宁子虔冒死吞下棋子,说明棋子非常重要,真没想到你如此细心,不当捕快真是委屈了。”
“那是自然。”秦锦绣扬起小脸,得意洋洋道:“仵作和捕快的工作,对我来说,得心应手,两不耽误。”
“你啊。”方正苦笑摇头,早就料到了秦锦绣会如此说,就姑且让她高兴一回吧。
“啊。”有些困意的秦锦绣打起了哈欠,连声说道:“睡吧,睡吧,等明天晚上,再接着讨论。”
“好,你快躺下,小心着凉。”方正向床边让了让。
“嗯,还是你舒服呀,竟然半卧在枕头上和我讨论。”秦锦绣乖乖地躺下后,嘟嘟囔囔地说。
“不是的。”方正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小声嘀咕,“白日里,下了一整天的雨,屋内阴冷湿凉,我只是想暖暖被子,怕你躺下的时候,太凉了而已。”
“呃。”秦锦绣彻底被方正打败,原来他是在给自己暖被窝,真是十足的暖男呀!
秦锦绣心里美滋滋的,之前的困意全无。
还天马行空的一顿乱想,想到动人逼真的时候,秦锦绣竟然偷偷地掩住被角独自傻笑起来。
“锦绣。”方正察觉到秦锦绣的异响,关切的唤道。
“啊?”秦锦绣收回笑意,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说,水流云下的山洞里是不是藏着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
“这……”方正面带迟疑,怔了怔,“从未听说过什么宝藏的传说呀。”
“没听说过,并不代表,不存在呀。”秦锦绣满脸财迷的模样,“即使没有金银财宝,也许也是哪个大人物的陵墓入口,藏着些秘笈宝典……”
秦锦绣越说越兴奋,径直转向方正,“要是咱们侦破了此案,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归我们了?太好了,到时候,你也别做累死累活的鬼县令了,不如我们去干一番大事业?”
“大事业?就你和我?”方正言语微冷,敲了一下沉浸在美梦中的秦锦绣。“是不是又犯你爹的老毛病?”
“我爹怎么了?”秦锦绣不高兴地努起小嘴,一下子坐起来,一手掐住玲珑的小蛮腰,一手指向方正。
“你别清高啊,这叫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我爹当年是为了将一品棺材铺发扬光大,也是为了整个棺材行业的发展,才会铤而走险,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去盗取失传的棺材板,这种高尚的行为,你作为一县之主,不嘉奖也就算了,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贬低挖苦,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秦锦绣说到动情之处,竟然有几分哽咽。
“什么?”方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句句歪理邪说,但句句又好似都在理儿上,反倒自己是非不分了。
艾玛,真是万分折服这个天生胡搅蛮缠、性情古灵精怪的女子。
对待她,绝对不能按照常理出牌。
方正清了清嗓子,一把握住秦锦绣的手,将其拉拽到自己怀里,蛊惑在耳边说:“你说得都对,改日,我定会亲自拜访一品棺材铺,再为你爹题写牌匾,可好?”
“这还差不多。”秦锦绣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你说,牌匾上写什么好呢?”方正故弄玄虚地问道。
“随便,想写什么写什么。”秦锦绣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好,”方正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不如写:盗亦有道四个大字,你看可好?”
“盗亦有道?”秦锦绣傻了眼,这分明是损人,不是夸人,他是在埋汰自己。
“方正。”秦锦绣悄悄抬起小脚,对准了方正的大腿。
“哈哈。”方正灵活地避开秦锦绣的飞腿,大笑不止。
“哼,方正,你学坏了。”秦锦绣白了方正一眼。
“拜你所赐。”方正认真地回道。
秦锦绣顿时安静下来,想起自己接连几日的多愁善感,重重地叹道,“哎,或许吧,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好多,彼此,彼此。”
“对,彼此,彼此。”方正的脸上露出一道迷人的笑弧。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只听到彼此重重的喘息。
良久,半轮月牙害羞地出现在星空下,发出微弱盈盈的光芒。
秦锦绣和方正静悄悄地相拥安睡,忘记了所有的忧伤和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