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赵逸书和家里的保姆打着视频,手机对着正酣睡的孩子。
听到几下急促的敲门声,她没有移开视线,说了句,“请进。”
她的眸光还在手机里,而此刻,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渐渐将她笼罩。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能唤起她所有记忆的气息,是那个男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她猛然一抬头,那个身影站在她对面,是钱凌羽。
赵逸书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扑闪了几下睫毛。
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上次在医院电梯里看到的还要憔悴一些。
他的眼角若隐若现地有了岁月留下的细纹,眼底也有了曾经从未有过的青色。
她敛了敛表情,站了起来,伸出右手,露出礼貌又得体的笑容,“钱总,好久不见。”
语气恭敬又疏离。
这个声“钱总”让钱凌羽觉得刺耳又心痛。
曾经轻轻柔柔的“凌羽”变成了平淡又客套的“钱总”。
钱凌羽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思,他只是浅浅地冷呵了声。
赵逸书自然地收回右手。
他的眸色一暗,声音低沉,“赵逸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对赵逸书来说有点好笑,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样质问自己。
她猜想,大概是在说她的不辞而别吧。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来讨个说法,实在太没必要了,而她也不想和他解释。
赵逸书依旧保持着那个微笑,“钱总,你在说什么?”
钱凌羽紧拢眉心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眼神像是要把她吞没一样,她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她刚镇定下来就听见他说, “赵逸书,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事情摆在面前,你又在装傻。”
是了,在他眼里,赵逸书一点都没变。
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他觉得心动又安心。
她随便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把他的心掀出惊涛骇浪。
她的表情和语气毫无波澜,“钱总,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你好像才是一点都没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这话说出来,像是在埋怨,没错,她就是埋怨他。
那两多年的时光里,钱凌羽说出差就出差,归期永远不定。
就连他们最后那次的见面,他说有话要对她说,一个电话又被叫走了。
她没有资格问,没有资格说,能做的就是在偌大的云翎居里无尽得等。
她的离开只是攒够了钱后对过往那无数次的一声不吭做出的唯一一次反击罢了。
而现在,他一如当年的我行我素,毫无预警得冲进了她的办公室,闯入她的视野,激荡她的心。
时间在走,空气安静。
办公室里静谧得只有男人和女人呼吸声和扑通的心跳声。
片刻后,钱凌羽划破沉寂的气氛,“赵逸书,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她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手机上,瞳孔放大,她这才想起来孩子的视频还没有挂断。
伦伦不能暴露在钱凌羽眼前,他们长得很像,只要多看几眼都就会知道。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马上挂掉视频。
她的手指还未触碰到红色挂断键,手机就被夺走了。
钱凌羽看了一眼视频里的画面,眉头紧锁,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个孩子和他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他敛了表情,冷声问道,“你有孩子了?”
赵逸书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倾身靠在办公桌上,伸手去够她的手机。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不能被钱凌羽看见。
他将手机举过脑袋,赵逸书抬起脚想爬上桌子去拿手机,去被他一下摁住了。
她急切地说,“你先把视频挂了。”
钱凌羽仰头看了一眼视频,轻点了一下红色键。
赵逸书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整理衣服。
他垂下了手,不小心按了一下她手机的关机键,屏幕亮了起来,屏保上的照片又吸住了他的眸光。
他愣看了几秒,移开视线,“这孩子是谁的?”
赵逸书转过身,手撑在办公桌上,背对钱凌羽,说道,“是我的。”
他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让赵逸书看着自己。
他不喜欢被这个女人忽视。
他咬牙说道,“我当然知道是你的。我问你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赵逸书垂眸陷入沉默。
钱凌羽真是没变,什么都要问到底才满意。
他紧了紧捏住她下巴的手,“嗯?赵逸书,说话!”
她的音量提高,“疼!”
此声一出,在门口站了会儿的艾斯推门而入,“钱凌羽,你松手!”
他的手并没有松开,他抬眸看向艾斯,另一只手指着他,他厉声问道,
“是他的?你才离开我多久,就那么着急和别人搞在一起,还生了孩子!”
“还是这样一个人?!”
“赵逸书,你是有多饥渴,这么不挑?!”
不等艾斯反应。
“啪——”
“钱凌羽,你无耻!”
清脆的巴掌声和说话声同时落下,赵逸书的声音不大,巴掌的力道不轻。
从小养尊处优,从未挨过打的钱凌羽被她的一巴掌震住了。
他松开赵逸书的下巴,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疼,但心更疼。
赵逸书也被自己的动作吓得不轻,她身子软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无力得靠在桌子上。
她一点都不后悔打下这个巴掌,他的话太难听了。
这一年多若不是有艾斯的陪伴,她和孩子都不知道会过得有多难。
这一巴掌是替艾斯打,也是替她自己打。
艾斯愣了几秒,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不多时,钱凌羽拉起她的手腕往外拽。
走到门边时,他停住了,拍了拍艾斯的肩,“艾斯,对不起,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艾斯点了点头,钱凌羽继续拉着赵逸书往外走,她的身体很轻,几乎要被他拽得飞起来。
走到停车场,他拉开车门,把赵逸书塞进车里。
落锁,启动车辆,急速前行,一气呵成,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赵逸书坐在车里不说话,她理了理情绪,喘了几口气。
两个人一路沉默,车子最后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下。
钱凌羽靠在驾驶座椅上,“去哪了?”
赵逸书想他可能问的是失踪的这一年多吧,她看向窗外说,“玩。”
“玩?”他蹙了蹙眉头,声音极冷,“玩出了个孩子,是吗?”
赵逸书捏着手指,沉默不语。
几秒钟后,她还是想对自己扬他的那巴掌道歉,“钱凌羽,刚才那个……”
钱凌羽微微侧身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口又堵又痛。
他平日不苟言笑,在商场也非善类,使尽千般手段,但是对朋友从未有过恶语相向。
他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我是该打。”
关于她的生活,还有那个孩子,他想知道的,他暂时肯定得不到回答。
他索性转移话题,“你们在融资?”
话题转得太快,赵逸书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嗯了声,不言语。
他淡淡地说,“恐怕没有哪家机构会投你。”
赵逸书的眸光落在钱凌羽的无名指上,“这不用您操心。”
钱凌羽冷呵了一声,“赵逸书,除了谊宁,不会有公司要你们的。”
这话她算是听明白了,他准备用资方的身份逼她。
她愤愤然,“钱凌羽,不要把你那些把戏用在我公司。”
钱凌羽在商场上的狠劲儿,她多少是见过的,不见刀光剑影,但能把人杀得片甲不留。
车内沉寂了片刻后,赵逸书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抬手要接电话,钱凌羽一把将手机抽走。
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后来又接连响了四五次,赵逸书心情逐渐烦躁。
她皱着眉看着旁边的钱凌羽,“可能是供应商打来的,我们有个产品出了问题,你让我先处理一下。”
钱凌羽把手机放在她的大腿上,他拉开车门,走到外面在车旁拢着火点了根烟。
烟抽完了,赵逸书的电话也打完了。
她侧过身,声音有点急,“我现在得回公司一趟。”
本想拉开车门打车走的,她被钱凌羽摁住了,他没说话,直接启动车子往她公司开去。
在写字楼前,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赵逸书,钱凌羽的心口一阵痛,生怕她又消失。
他久久无法平复见到她的心情,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是害怕再次失去的惶恐。
还有很多问题盘旋在脑海,他内心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不能着急。
他了解赵逸书,他若着急,她肯定又要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