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站在原地挠着头,思维完全没跟上他的节奏,方才紧贴他的胸膛时,沉重的呼吸和凌乱的脉象证明他伤势很重,可如今轻快的步伐又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个重伤之人,这位阴晴不定的神君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小石头,合虚少主当真愿意收我当弟子?”昭音闻言从后排挤到她面前,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墨玉点了点头,随即拍拍她的肩膀,附耳道:“待会儿我陪你一同去找他。”
仙宴众人拜别,君泽撤了仙瘴,回身递过一个秘盒,道:“昭音,既然你要去合虚,便将这个带给少主吧。”
昭音小心接过来,放入怀中,恭顺拜礼道:“谨遵天帝教诲,小仙告退。”
墨玉也学着她的样子,头刚低下半截,便被清朗的声音打断:“墨儿姑娘,你便随我回雨泽殿吧。”她撅起嘴巴,默默跟在身后,刚走了两步,想起牌子还在他手中,抬眼怯怯道:“君泽大人,伏羲琴我已经留在殿里了,那个玉牌是不是可以……”
君泽挑了挑眉,难以置信的盯她看了半晌,幽幽道:“哦?姑娘记得本君了?”
墨玉撇撇嘴,小声嘟囔:“这么抠门儿的神仙,简直为富不仁,想不记住都难。”正当她偷偷为这番话说得神不知鬼不觉而自鸣得意时,猛然觉察他额上暴起的青筋,连忙打起哈哈,“您这样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会在意吾辈几句无心之言呢?对吧。”说完,摆出如花笑颜,灿烂得几近烂掉。
面前诡谲的笑容太过晃眼,他连忙移走视线,不再搭话。进入殿内,遣散所有宫人,才将玉牌拿出,在她眼前晃了晃,浅笑道:“你不日将在昆仑虚学习仙术和剑法,这块牌子就当是给为师的见面礼吧。”
墨玉抓紧玉坠,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小仙生是广寒宫的人,死是广寒宫的鬼,君泽大人莫要强求……”
“广寒宫主将你托付给我,我也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凭你这种资质,做我的徒儿,倒是真的难为我了。”君泽手腕一转,将玉牌收回,面无表情将其塞进怀中,又拍拍她的肩膀,补充道,“既然你是我的徒儿,偷吃仙草的事,自然可以一笔勾销,为师不会计较的。”
赤炎绕出迷雾缭绕的小径,忽觉胸口闷痛,靠着一棵红檀树掩口急咳几声,鲜艳的血色从纤长的指间溢出。
“啧啧啧,这就是合虚帝君承继之人,实力差得太远啊!”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赤炎迅速抹了把嘴,回头望去,一个身穿绞丝金边黑袍的高大男子站在丛林之中,款式古朴的玉冠束着亚麻色长发,双眼如谭,剑眉不怒自威,随意一瞥,便带出难以言表的王者气息。他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按住剑柄,沉声问道:“阁下是?”
黑衣男子嘴角微微勾了勾,定定望着他,道:“以你如今的修为,断然赢不了我,又何必拔剑呢?跟帝君比起来,你还不够看。”
“那么,阁下是来看本君笑话的?”丞影出鞘,赤炎半眯起眼,对着剑身冷冷一笑,“本君又怎会轻易认输?来,出招吧!”
“我只是去大荒看看老朋友而已!你误会了。”说罢,黑衣男子驾云而去,在长空中留下飘渺的话语,“若想早日修复元神,去趟东海的混沌沙渊幻境,或许可以觅得神龙遗物,得其臂助,功力必定尤胜从前。”
神色怏怏收了剑,赤炎摸着下巴,心中七上八下:这人到底是谁?他的老朋友又是哪位?此人认得帝君,必然不是宵小之辈。混沌沙渊是什么地方?神龙遗物又是什么?生平第一次,体会源自未知的恐惧。
地处极阴的不庭山,梅花开的十分繁盛,枝丫交错相融,更显寂静幽冷。
佛经盖在倚靠巨石小憩的男子脸上,不见容颜,只能看道宽松的靛青袍子和炭灰色的长发。
“唷!”
男子闻声,耳朵微微动了动,透过厚厚的佛经闷闷道:“东皇,你还真是个老不死的。”
“神仙不计年!你这个洪荒时代的老妖还活着,我又怎么舍得离去。”来人轻巧扯过覆在他脸上的书,一目十行看了几眼,语带讥诮,“你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灰发男子面露风霜,俊朗的脸庞沟沟壑壑,他缓缓睁开眼,骇人重瞳定定望着远方,漫不经心夹住书卷一角,淡淡道:“老骨头一把,于天界而言,已是黄土埋过半截之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在西荒静修时,听闻不庭山仙泽萦绕,气息极不寻常,便赶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果真是你。”亚麻色长发男子凝视他的脸,皱眉道,“俊,你到底何时醒来的?怎会变得如此衰老?”
“巫族之乱,我并非真的陨落,羲和与常羲拼死保住我部分灵识,大战结束,我的残魂便被寄放在梅林深处,此处五行至阴,是个滋养神躯的好地方,第一次清醒时,强大的诅咒力量差点害我灵识破灭,后来又昏睡几个月,直至几天前,才彻底清醒,能恢复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帝俊眸光一黯,又道,“其实,就这么昏死过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两位爱妻不用在忘川痴痴等候了。”
“我听闻兽王又一轮功德圆满,你觉得天界还会太平么?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又要以什么形态出现在世人面前,俊,你还不能就这么昏死过去。”东皇大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帝俊放下绢本,斜斜看过去,道:“等我突破那个境界,再做打算不迟。东皇钟的封印,千万派人时时盯着,困在里面那个,若伺机溜出来,才真真是要天下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