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元清看着眼前一片空茫的世界，骤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一丝裂缝随着略微刺眼的光芒出现，眨眼间便如同帷幕一般打开，露出其后长长的阶梯。
元清揪着元霄的袖摆，瞅着那一条长长高高的，似乎直通向九天之上的阶梯，只感觉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一峰算上他只有三个人，是什么意思？
元清脑补了无数宗门斗争导致元霄所在的那一支人丁凋敝，或者因为种种不可明说的原因，以至于元清抬头看看元霄，想问又不敢问出声。
元霄一拉他，发觉元清有些抗拒，一怔，“又怎么？”
元清哼哼唧唧犹豫了一下，“你们宗门，内部和谐吗？”
“挺和谐的。”元霄看着元清满脸担心的样子，没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我……”
“只要你别乱说话。”元霄打断他，直接拉着犹犹豫豫的元清进了山。
他觉得元清这磨叽的性格，再加上这个命格，估计也不会被人待见到哪儿去。
而且面相还天生一副轻佻风流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揍。
元清见元霄不想再听他讲了的样子，听话的闭紧了嘴，一声不吭的跟在元霄背后。
纯阳宫被阵法包围着，隐匿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山脉之中，因为元霄在身边的关系，元清并没有感受到寒风吹拂的滋味。
山道的阶梯很长，道旁落满了积雪，梯面上却非常干燥。
元清走了没多久开始气喘吁吁，抬头看看元霄，对方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想法。
元清想了想，觉得这大概就是无数修真小说里写过的，对刚入门的弟子的考验。
只要爬上这个阶梯就能被收做弟子什么的，这样的设定接受了之后还挺带感的呢！
元清深吸了一口沁凉的寒气，闷声不吭埋头往上爬。
阶梯像是没有尽头，元清调整着呼吸，随着脚步慢慢的行进。
不时能听到不知远近的地方传来一声枯枝不堪重负被压垮的声音。
元清有些恍惚，静谧的环境让雪花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在他耳中都恍如擂鼓。
又走了一段，元清抬头看看，终于窥见了尽头的所在，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元霄抬头看看顶上，侧耳倾听，掐指算算时间，“倒是回来得巧。”
元清感觉意识都在远离，脑子里嗡嗡响着，也没听清元霄说了什么，只是努力瞪大了一对桃花眼，眼巴巴的瞅着元霄。
元霄没得到回应，终于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被面色苍白如纸的元清吓了一跳。
“你这是……”元霄看了一眼他们来时走的阶梯，愕然道：“走不动了就说，我背你便是，何必硬抗？”
元清一怔，抬头看了走在前面的元霄好一会儿，默默无言的往阶梯上一坐，可怜兮兮的把自己团成一团，不动了。
“……”元霄抬头看看马上就要到顶阶梯，叹了口气，走到元清身前，蹲下，轻轻拍拍他的脚踝，“上来。”
元清挪挪脚，往里缩了缩。
元霄往后靠了靠，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上来，我不说第三遍。”
元清闻言，抬起头看着元霄的后背，捏了捏自己沉重似铅的双腿，无比干脆利落的往前一扑，趴在元霄背后不动了。
元霄托起他的腿，掂了掂，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一丝重量。
“累了怎么不说话？”元霄迈开步子，问道。
元清没回答，反问道：“你们宗门……对还没正式入门的弟子，都这么友好吗？”
元霄摇了摇头，盯着眼前的地面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只是我们这一峰比较友好。”
“因为人少？”元清揪着元霄道袍的背后，哼哼两声，动作一顿，又给他抚平了。
“算是。”元霄感觉到背后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放的更柔和了些，“也因为你挺合我眼缘。”
元清觉得元霄说的肯定都是实话，要不以他这种奇怪又磨叽的死性格，何德何能会被他这样体贴的对待。
“我之前还以为这阶梯是入门弟子的试炼呢。”元清坦白。
元霄脚步一顿，沉默了老半晌，似乎是被元清的脑洞给惊到了，“想什么呢。”
“小……话本里都这么说的。”元清低声嘟哝。
“那是话本，之所以要走上来，是表示尊敬，而且要试炼也不是用这样普通的阶梯。”元霄说着爬完了楼梯，抬头看着人头攒动的太极广场，掂了掂背后的元清，“看看，今天回来得巧，正遇上开山大典。”
“开山大典？”元清将头探出去，看见一群小萝卜头排成排，一群家长在外围殷殷期盼。
简直就像高考一样……
元清内心搭建起来的高不可攀的修真宗门形象瞬间就崩塌得一干二净。
妈哒。
“十年一次，纯阳宫对外收徒，不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元霄背着元清，刚想绕开，脚步又一顿，问道：“想看看吗？”
元清瞅着那一块，没说话。
元霄叹了口气，对于元清这种毫无安全感的人有些束手无策，干脆便强硬的要求道：“想什么就跟我直说，别憋着。”
元清一听，点了点头，“想看。”
“现在还早，随我回去先换身衣服，跟师尊见上一面。”元霄向几个看过来向他们行礼的道童点了点头，微微蹙眉，“撞上开山大典了，估计你的拜师礼也得等着跟他们一起做。”
元清一愣，“很麻烦？”
元清看不到元霄的表情，不过打小就特别会察言观色的元清还是听出了元霄语气中的不耐。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半天，但元清认为元霄是个挺有耐心的人，而且是个好人。
毕竟对他这种瞻前顾后问来问去的行为也没表现出什么反感，甚至是非常乐意为他解答的。
噢，某些元霄觉得没必要解释得太清楚的事情除外。
比如元清的命格问题。
“不算特别麻烦。”元霄将方才泄露的柔软收敛了，语气淡淡，“不过我们一脉会比较受关注一些。”
“哎？”元清惊讶，想到之前元霄让他别憋着，略犹豫一下，小心的轻声问：“为什么？”
元霄也不打算瞒着他：“因为纯阳宫的正统传承，只剩下我们峰这一脉了。”
元霄背着元清离开，绕开了人头攒动的广场，远离了听不见喧嚣之后，才再一次唤出飞剑，直向西北方飞去。
纯阳宫分六峰，分别为观日峰、坐忘峰、落雁峰、莲花峰、空雾峰和论剑峰。
其中除却作为宗门内执法堂存在的论剑峰之外，其他五峰各有传承。
元霄所在的坐忘峰是唯一传承了纯阳宫老祖流传下来的《纯阳诀》的峰脉。
并不是纯阳诀这心法不好，事实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纯阳诀是一部顶尖的修炼心法。
它涵盖了吐纳、心诀、阵法、法诀与御剑之术，并且将剑作为了一切修炼的核心，对根骨的要求也是极高。
更直白的说，想要修炼纯阳诀，天赋甚至排在了剑的后面，入道时所依凭的剑意和剑的本身，决定了修炼之人起点的高低。
剑意和一柄好剑，都是不可多得的，何况真正天赋极佳之人，修哪一道不是修？何必非要在这剑意和剑上撞破了头呢？
最重要的是，如今纯阳宫所在的第八荒大地，灵气虽充裕，但所能孕育的灵物却实在是数量尴尬，想要供给一个宗门每个弟子一柄由灵物打造的剑胚，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在老祖飞升之后，纯阳宫便渐渐没落了。
其他四峰为求出路保全自身，便从纯阳诀中得到顿悟，自创衍生了不同的心法，这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纯阳宫。
如今的纯阳宫虽不复老祖在时一手遮天的盛况，却也算是第八荒大地上顶尖的修真门派了。
唯有坐忘峰，始终维持住了纯阳诀的传承，虽然人丁凋敝，但实实在在的个个都能成为纯阳宫的杀手锏。
所以坐忘峰虽然人少，但资源的倾斜却不比别峰的少，囤个几百年，想要养个徒弟倒还是不难的。
他们比较难的是收徒弟。
如今根骨极佳能让人感觉惊艳的，大多都不愿意来纯阳坐忘峰一脉，哪怕知道那里才是最正统的传承，也不愿意。
因为没有人愿意同等天赋同等的努力，却因为外物的原因，输在了起跑线上。
修真之人都再清楚不过的一点，就是一个良好而扎实的基础有多么重要。
所以坐忘峰一脉始终都难以收到合意又愿意拜师的新徒弟。
元清听了这么多，扒着元霄的背滑下来，揉揉小腿，两眼发光：“所以，坐忘峰其实还是纯阳宫里挺尊贵的一脉了？”
“是。”元霄点头，带着他落在一片雪竹林中的小屋外，一拱手，喊了一句师尊。
元霄觉得元清根骨不错，那是真的很不错，他并不在意元清命格如何，在他看来，元清单只是命硬如铁，福禄加身这两条，便足以让他在这条逆天的大道上走出很远。
什么天煞孤星，克亲克友，那都不是事。
天都逆了，还怕区区命格？
不过元霄这一次当真是想岔了。
“元霄你捡到你……乖师哎哟我……”
元霄眼睁睁的看着他师尊一只脚刚踏出屋子，脚下被诸多法阵加固过的竹板发出“咔擦”一声，断成了两半。
那个为老不尊却实力强悍的师尊一脚踏空，眼看着就要跌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须发皆白的老道人直接噌的一下御剑飞起来，堪堪逃过了五体投地的悲剧。
元清看看那断成两截的竹板，再看看皱着眉嘟哝着邪门儿的老道人，一缩脖子，躲到了元霄身后。
这应该……不是他的锅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