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浮起的杀意压了下去,看着又是那个傻得有些单纯的路晓君。
他拂去了手上的金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时,门外的侍女正好敲门:“祭司大人,祭祀大典快开始了,按照规矩,您应该提前到位,您……”
侍女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但凡是在这里侍奉这位祭司大人的,都知道这位祭司大人对即将继任的大祭司十分不满。
提前到位是对新任大祭司表示尊敬,但这位祭司大人别说是尊敬新任大祭司了,不给他难堪已经很不错了。
这几天,祭祀殿里的人大都为新任大祭司奔走,然而她们这些侍奉祭司大人的仆从却始终提心吊胆,就怕触犯了这位祭司大人的霉头,然后被找个理由赐死。
“走吧。”
侍女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听到上头传来了平静的声音。
侍女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请,祭司大人。”侍女恭恭敬敬地说道,“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马车和专属通道。”
至少表面上,即便是大祭司即位,长老们对“他”的尊敬依然没有减少,但也有可能是因为长老们在和稀泥,并不想参与这场隐秘的权利之争。
只不过这并不是路晓君需要操心的事情,他并不是一个很投入副本的人,他的最终目的只是在尽可能安全的情况下获取足够多的积分,从而……达成他的目的。
路晓君坐上华贵的马车,任由这些Npc将他带到祭司所属的观礼位置。
十年一度的大祭司换任仪式理所当然地隆重,过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持刀的皇家侍卫严肃森严地立在道路两旁,不容任何人打扰这项庄严的仪式。
就在这时,纷乱嘈杂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路晓君意识到了什么,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道路前方。
从马车中伸出了一只手,柔软稚嫩,骨头尚未完全展开的手。
在万人安静的瞩目中,马车中的人被搀扶了下来。
个头不高,那双眼睛中却充斥着两个堪称怪异的瞳孔,长发柔软地从肩膀垂落到胸前。
路晓君瞳孔微缩。
——是楼魏云!
他猜错了,新任的大祭司是楼魏云,而不是林鹿。
明明两个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楼魏云仿佛一眼就认出了他,对他的惊诧毫不意外,在侍卫的搀扶下,朝着至高的位置走来。
路晓君脑中的思绪不可避免地纷乱起来,想要穿透迷雾寻找线索,但林鹿这个喜欢卖关子的家伙向来说话只说一半——
最讨厌这种谜语人了!
林鹿还不知道自己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被人划进了“讨厌”的名单里,他对现在继任大典上的事情一概不知,因为他现在正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处境。
“喂,有人吗?”
林鹿这句话实际上是句废话,因为门口正直挺挺地站着两个守着牢门的侍卫,他们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林鹿的话。
林鹿咳嗽了两声,故作痛苦地捂着了胸口:“啊……我犯病了……快救救我……”
“什么病?”他旁边的阴影里传来了凉凉的嘲讽声,“脑子有病吗?”
门口的侍卫还是无动于衷,林鹿停止了他丰富的表演,直起身,将目光投向旁边的牢房里,懒懒地伸腰:“嗯哼,你怎么知道我有病?”
阴影里的人闭着眼睛,怀里揣着两把弯刀,在阴影中反射着冷冷的光,微卷的头发落在肩上,如果不看他所处的环境,几乎会以为这个人在坐禅。
这个人听到林鹿的声音,睁开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林鹿:“我当然知道。”
林鹿学着他的样子,微笑着盘腿坐下,面对着男人:“哦?看来你知道得挺多,[死羽公会]的娑因。”
见林鹿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娑因并不意外,只是掀了一下嘴角:“我还以为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不会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
“你这话里的怨气就像暗恋了我八百年,求而不得。”
“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激我。”娑因道,“我知道你,所以我不可能轻易被你调动情绪。”
“看来你知道得很多。”林鹿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不必费尽心思从我这里套话。”娑因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林鹿,“我不是徐弈崧,更不是徐文景,你那点儿心思,还是留着对别人使吧。”
连徐文景的名字都出来了,看来娑因知道的确实不少。
林鹿思索着,脸上的神色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一边说着不可能被我套话,一边明示我你知道的东西很多。”
“简直就像是个忍不住炫耀的小孩子。你跟楼魏云也没有什么区别。”
“确实。”出乎林鹿的意料,娑因很干脆地承认了这件事,“但我知道的东西在现在来看,确实比你多,比如我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个什么地方?”林鹿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娑因顿了顿,似乎有些许无语:“你是不是有病啊?”
刚说完这句话,娑因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鹿有病,他是知道的。
“你似乎恨我,但又好像没那么讨厌我。”林鹿仿佛被路晓君附身,求知欲旺盛地问道,“为什么?”
林鹿隐约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你知道[死羽公会]是来杀你的吗?”
“哦。”林鹿不甚在意地点了一下头,“那你呢?”
娑因终于在这句话里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我当然也是来杀你的。”
娑因语气森冷:“这个世界上恨你的人,我若是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了。”林鹿对于娑因的话很是诧异,但跟娑因预想中的不一样,“恨我的人那么多,你怎么能排得上号呢?”
明明林鹿应该问他:“明明我们没见过多少次,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于是他便能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恨倾斜而出,林鹿如他所愿地惊诧了,但他惊诧的不是娑因恨他。
娑因咬牙的同时,再一次对自己是个“正常人”有了深刻的认知,因为他是个正常人,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接上林鹿的话。
“知道死羽公会为什么要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