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侧过身就看到出现在门前的凌邵。
他今日出发前曾站在衣柜前反复更换身上的衣袍,但最后还是选了最寻常的雪松纹冬青长袍。
头上挽着规规矩矩的发髻,便是发簪都是最寻常的样式。
他进门视线就不受控制的往宝儿身上落去,一直留意他的动向的穆子越不由瞥了下唇角。
就知道这臭小子目的不纯。
宝儿看到他才突然想到,她绕路回京,当时赶路匆忙只给凌邵送了封书信,回京后一直忙着同家人相处,还没抽出时间见凌邵一面。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见凌邵一面,可能是团团一直以来的执念影响着她,让她在见到凌邵的第一眼竟然生出了松口气的感觉。
“阿邵来了。”
王氏热情的招呼刚进门的凌邵,凌邵忙收回落在宝儿身上的目光,躬身对着王氏等人行礼。
“来,坐,正说起你呢。”
她热情的招呼凌邵就坐,凌邵因她那句正说起你而有着瞬间僵硬。
穆子越对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很是看不上眼,但还是嗯了一声,示意他先坐下来。
宝儿含笑侧过头看来,“凌大哥,我们刚在说我下月离京,到时也许会途径金陵,不知你到时是否在家。”
“在,殿下路过金陵时,草民一定携全家恭迎殿下。”
已经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在宝儿面前一直会用谦称。
哪怕宝儿一直喊着凌大哥,他依旧会毕恭毕敬的称她殿下,也会如现在这般,用草民做自称。
王氏听他如此说,不由微微摇头。
这孩子……这么卑微做什么,他们宝儿又不是嫌贫爱富的性子。
不过想到他的出身,王氏又不由叹了一声。
以宝儿现在的身份,凌邵的出身确实有些配不上。
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喜欢又不能靠近,她都替这孩子感到遗憾。
宝儿没有众人各异的心思,只对着凌邵笑着点了点头。
“凌大哥要是也能同我们一起出海就好了,海外的那些咱们大魏没有的东西,还是要经过你们这些常年经商之人来辨别,这样每跑一趟才能得到更多的收益。”
常年跟他们出海的商队,虽然也是大魏各地的商户,但她总觉这些人的眼光同凌邵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这些也算不得是她的个人观感,穆子清和王氏以及行船的那些船老大也曾提过几次。
屹立三朝而不倒的经商世家,凌家人在这方面的天分从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比。
凌邵没想到会从宝儿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他一会因自己在对方心中如此高的评价而欢喜,一会又因自己的低贱的出身而自卑。
他坐在那里,好半晌这才像是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落在袖间的手攥起又松开,知道自己如此说一定会让她失望,可他还是听到自己用着清冷的声音说道。
“凌家的生意还没有重新走回正轨,草民无法离开大魏,让各地管事超过半月无法联系上草民,是草民愧对殿下的抬爱了。”
他能看到宝儿面上显而易见的怔愣,还有潜藏极深的失落。
松开的拳头又攥起,他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异想天开的念头,可那点心思还是像春日里的野草,不受控制的从心中钻了出来。
王氏实在是有些不忍心看凌邵如此自苦,如此坚韧能干的孩子要不是这样的出身,亦或是宝儿是他们穆家的孩子,她都会做主给他们定了亲事。
她轻咳一声,在宝儿看来间只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竟瞎说,阿邵现在管着那么多事户部都还有不少生意交在他手上,你要领人走,你父皇都第一个不答应。”
穆子越看看垂头不敢再多看宝儿一眼的凌邵,再看看一直不开窍,一副公事公办态度的宝儿,莫名对凌邵生出几分同情。
宝儿这不开窍眼中只有公务的模样,确实有些……伤人。
难怪凌邵这些年一直自称草民,宝儿这清冷疏离的态度,凌邵若是还敢多想,那才是真的看不出自己的斤两。
想到宝儿的亲事总归是由骆家人在定夺,他们不适合多插手,犹豫到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只是站起身,淡淡说了句‘我们先去书房’,就将坐立不安的凌邵带出了厅堂。
凌邵走出厅堂后,在转弯时忍不住又微微侧头看向堂中。
屋子里,宝儿不知在同家人们说着什么,面上全是灿烂的笑容。
只那份笑容里,没有半点是因为他。
他心中又涌起自嘲,收回目光的同时也收起了满腹的心思,抬头间就看到穆子越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心中一凛,那些难掩的心思被人看穿的慌乱瞬间就涌了上来。
穆子越看着他,只微微摇头说着:“走吧。”
凌邵垂着头,如同被训斥过的小孩子懊丧的跟在他身后,进了曾经最为熟悉的书房。
宝儿在穆家呆足了一整日,在傍晚时分才离开回宫。
她坐上马车揉了揉脖颈,才突然意识到她今日在穆府同凌邵只见了短短的一刻钟,还有一些生意上事没来得及问他。
不过想到自己要下个月月初才会准备离京,还有时间她便将再见凌邵一面的心思抛到了脑后。
回到宫里,知道尹氏还在等她,她便直奔长春宫去用晚膳。
只到了长春宫就发现自家娘亲居然不在,问了宫人才得知尹氏刚去了吴氏那里。
骆翰恺禅位后,这两天吃得好睡得香,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京城去各地走一走。
等将大魏各地全部游玩上一圈,再回南疆养老。
他在南疆呆了几十年,对那里的感情最为深刻,叶落归根,他的根就在南疆。
他不想在京城多呆,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思,众人拦不住就只能在他要离京前多来陪一陪他。
所以宝儿到时就发现吴氏的寝宫里,几位叔父和婶娘都在。
在京中的几位哥哥也在,全都坐在屋中一家人同从前在镇国公府时那般,亲亲热热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