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明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低头看着地上,脑子里空空的,直到脚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才缓缓抬起头。
看见宫墨的一瞬间眼睛已经红肿的明师眼泪夺眶而出,宫墨心疼不已的伸手将她搂住,沉默着不知有什么话才能安慰此时伤心的她,他能做的或许也仅有陪伴了。
赵丹蔻穿着高跟鞋狂奔而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蒙着白布的……卫川。
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悲痛哭声,明师的肩膀抖动得越加厉害,她想不明白好好的卫川怎么就忽然跳楼了,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时她以为是有人恶意开玩笑,无端端的卫川为什么要做傻事,直到确定对方是警察。
卫川的事简单得明师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警察的调查,他是自杀。没有阴谋,没有意外,没有遗言,如果非要说他点什么,只有深深的后悔。在他的手机里,有一条没有发出来的信息,是给明师的。
我当时应该听你的……
卫川不听明师建议收了MTR,果然如她所料,JT隐瞒了巨额负债,数额之大超乎他的预料,原本的雄心壮志被压力一点点吞噬,渐渐夜晚成了他的保护色,只有在夜里他才觉得自己能够呼吸,一旦天亮就好像透不过气来,看谁都像是债主。压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增大,生活一直很平顺的卫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多次动了轻生的念头,终究是扛不住了,在MTR办公大厦的顶楼坐了一夜,黎明时分一跃而下……
明师不愿像别人那样去分析卫川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扛不住压力,也不想猜测他为什么要选择如此决绝的逃避方式,这样事后的话不管多么正确都毫无益处,人死不能复生,悲剧不会被改写。
可她,真的很难过。
尤其当她的舅舅席时臻和卫川的亲妈章吉从邻城赶来后,看到章吉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的模样,明师更加难受,抬起手捂住嘴巴又哭了起来,宫墨轻轻拍着她的背,默默陪着。
卫川并非席时臻的亲儿子,他是他的继父,正是因为毫无血亲关系卫川都能拿自己当亲妹妹明师才觉得更悲伤。
悲伤过度晕厥的章吉和精神状态非常糟糕的赵丹蔻被送进了病房,席时臻照顾章吉,明师则在赵丹蔻的房间里,她还没来得及坐下,进来给赵丹蔻做基本检查的护士因为有几分像乔翘,一下把赵丹蔻激怒了,叫骂着冲过去要打小护士。
明师眼疾手快的抱住精神失常的赵丹蔻,“阿蔻你冷静下来。”
“贱人,老娘要撕了你!”赵丹蔻泪水与愤怒混合在一起,“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卫川,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蔻,阿蔻,你弄错人了。”
赵丹蔻疯了一般的喊道,“我没有搞错,就是乔翘那个贱人害死的卫川。这几个月她一直缠在他的身边,MTR的收购交易原本卫川是打算放弃的,公司几个管理元老和风控中心研究后都做出了终止的决定,他说你也不支持他,是乔翘那个贱人一直吹枕边风……”
明师的确早几个月看到乔翘和卫川在一起,她也知道是乔翘害的阿蔻和卫川不可能复合,但她没想到乔翘竟然改变了卫川的决定。她记得卫川当初咨询她的时候就有几分想冒险,若是有人盲目的支持他,的确可能会让他脑子一时发热。
意外发生这么久了,乔翘的影子都没看见,反而说再也不管卫川的阿蔻扔下工作第一时间赶来。
傍晚的时候,刁莲来接替明师照顾赵丹蔻。回家的路上,明师才想起来宫墨在医院陪了她一整天。
“对不起,耽误了你一天时间。”
宫墨伸手紧紧握住了明师的手,“别说这样的傻话。”
回到家,宫墨让司机何毕买了一些饭菜送到家里。
餐桌上香气四溢的时候宫墨才去大阳台上叫明师,从回来她就缩在阳台的椅子里,失神呆愣。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陪你吃点,嗯?”
明师摇头。
“我没胃口。”
“道理我知道你肯定都懂,那……陪我吃一点?”
明师看着宫墨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应该拦住他的,我可以把态度表得更明白更坚决,也许这样就算有人撺掇他也不会成功。”
宫墨温热的手掌替明师抹开眼珠,“师师,卫川的遗憾你没有责任,不要把自责强行背在你的身上。”
“阿蔻叫我联系他的时候就反常了,我明明感觉到了,却没有亲自去找他。你说,如果我去找他当面聊,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事。”
“师师,你想多了。”
“不,我……他电话不接我第二天就没有再打,后来几个月工作一忙也忘记问他收购情况,我……我要是多问几次就好了。”
宫墨捧着明师的脸,“如果你这样说,是不是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假如我没有和你谈恋爱,你或许就有时间约他吃饭而不用陪我。”
“如果MTR办公大厦顶楼管理严格,是不是他就没机会上去。”
“如果赵丹蔻不那么要强他们俩是不是早就复合了,没有乔翘什么事,也自然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宫墨难得一下说这么多的话,他担心明师胡思乱想把自己弄出抑郁症,“很多如果,但这些如果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卫川若是本身的抗压能力不足,我们就算把他关起来也会出现防不胜防的意外。”
“宝贝,放过自己,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明师忽然扑进宫墨的怀中大声哭了起来,“我……我好难过……”
“我知道。”
怀中纤细的身体因为哭泣不停颤抖,宫墨将手臂收紧,在医院的时候她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可他明白她心里有多难受。
在宫墨的坚持下明师稍微吃了点东西,后来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太长还是他进去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的。到了凌晨四点多明师还没有睡着,想起以前和卫川的事,那时的他们真是很开心,他有着明亮的笑容,阿蔻还是他的女朋友,他们拿她当成小妹妹护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眼前这样。阿蔻成了女强人,再不是她的嫂子。她也毕业工作有了心爱的男人,以后会结婚生子,有属于她的小家。而那个拿她当亲妹妹的哥哥,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明师双手合十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第一次与死亡这么接近才发现这场离别真是一件让人很绝望的事,不论你有多诚心,多富有,多美貌,多霸道,多坚决,一旦心脏停止跳动就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活着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事。
忽然之间,明师感觉到一只手臂从她的背后将她拥住,结实温暖的胸膛从背后给她稳稳的依靠,身后的男人一个字都没说,可他给的温柔与呵护像一张大网把她包裹其中,让她的悲伤不那么痛苦和孤单。
清早明师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刁莲打了电话来。
“怎么了?”宫墨见明师急急忙忙要出门的样子。
“阿蔻不见了。”
宫墨立即道:“我送你。”
行驶的汽车里,刁莲又给明师打来电话,她在医院四处找不到赵丹蔲,急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说,阿蔻不会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吧?”虽然现代社会人人都变得现实许多,但偶然还是能见到哪对情侣一起殉情的新闻,万一阿蔻受不住卫川忽然没了的刺激,她……
不敢想不敢想。
刁莲懊恼的很,“我就不该去买早餐,明师你说我怎么这么贪吃呢,饿一顿又不会死。我……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趁着我去买早点的时候跑掉,她跑什么跑嘛,啊呀,上哪儿去找啊现在。”
“你在医院里再找找,我现在去乔翘那看看。”
“乔翘?”刁莲不解,“为什么?”
“阿蔻觉得是乔翘害死了川哥,说不定会去她。”
刁莲恍然想起昨晚赵丹蔲对她说的话,的确是不停的咒骂乔翘,“对对对,搞不好就是去找乔翘了,我现在也过去。”
明师让刁莲在医院再找找,万一她没有去找乔翘只是出门透透气,她一个人精神那么差身边没人陪着肯定不行。卫川已经出事了,她们不能再马虎让阿蔻出什么状况了。
“你一个人过去行吗?”
“有人陪着我呢。”
刁莲问,“宫墨?”
“嗯。”
“你这男朋友不错。”
明师收了电话后想对宫墨道谢,可她好累,眼睛又干又涩还疼得厉害,浑身也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看着车窗外后退的大树,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做一棵植物真好啊。”没有感情,没有记忆,没有忧愁,生长和死亡都是寂静的。
让明师失望的是,在乔翘的家附近他们并没有找到赵丹蔲,打她的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找不到人的明师想到了刁莲的话,尽管她认为不可能,但万一阿蔻一时脑子轴了没想开……
“别急。”宫墨拉住明师,“再想想她可能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