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注定是鲜血铺就的道路,那么即使头破血流,也没有任何回头的理由。
左时越抱着白彦走了许久,久到左时越声音沙哑,他不知道自己这几日到底说了多少话,他只知道他一直在说话,从未停歇,他怕自己停下来,白彦的生命也会跟着停止。
如果说话就能救治一个人的性命的话,他愿意将口舌奉献。
白彦的意志力也是常人难以比及的,日出的时候,左时越看着如同血人一般的白彦,那双眼睛已经黯淡无光,可是星星点点的光亮迎合着初生的太阳撒在二人身上,他们都坚信着生命的希望。
人的求生欲望或许比什么良药都有用。
事在人为,但也能人定胜天。
他们都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无限轮回之下,抛弃,重生,再被抛弃,再次重生。
在无限痛苦和折磨之下,找寻自己的光亮,那微弱的光亮,足以弥补整个人生的遗憾,不论这光亮是由什么组成的,都延续了他们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心。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左时越终于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茅草屋,屋里面还有袅袅炊烟飘出,一定是附近的猎人在此打猎。
幸好,幸好。
他们都未曾放弃。
左时越的嗓子已经彻底沙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他还是努力地蠕动自己的嘴唇,像是在说话,而白彦也努力地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着左时越在说些什么。
他们好像一个哑巴,一个聋子。
在得救的那一刻,白彦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再去想奈何桥边的女子,不再想安铃会不会认出他这张脸,也不再想愧疚和感慨。
未来的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只要活着,他就能为安铃的死报仇。
猎人起初并不愿意救治白彦,因为白彦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这里,若是白彦死在这里,他如何好解释呢?
好在左时越竭力祈求猎人救治白彦,最后猎人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这才救治了白彦。
猎人将白彦身上的伤口一点点清理干净,这就是一个超级费时间和费心力的事情,大多都是石子,嵌在血肉之中,不过最惨的还是他的后背,似是被什么东西砸过一般。
猎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这是什么伤口,不过大概也能推断些什么:“这些伤都是大面积伤口,这后背看起来最惨,但是最好恢复的也是后背,还有,你朋友这脸。”
未等左时越开口。
白彦毫不在意地说道:“男人那么在意外貌做什么?”
猎人听后却不赞同:“哎,话不能这么说,这年头好看的人是有优待的,无论是娶媳妇还是买包子,总归是好看要比不好看更受人待见。”
“你这脸虽然毁了,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民间奇人异术多的是,我小时候就从话本子里面看过,那叫什么,什么人皮易容术。”猎人是一个好心的中年大叔,下手特别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挂着朴实憨厚的笑容。
他说这些话,明显就是在安慰白彦,只是在用他的方式而已。
虽然笨拙了些,但是关切之意却尤为明显。
左时越看着猎人脸上的笑容,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们所一直守护和追求的不就是百姓的平安喜乐吗?种种事情之后,他渐渐地找不回以前的初心。
战斗,不知为什么战斗。
但是不战斗便是错误的。
他又找不到一条正确的路,现在一个笑容令他找回了方向,途中虽有迷茫,但是好在他从未误入歧途。
白彦被猎人包成了一个人形大粽子,左时越看着了实在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音,白彦脸也被包了起来,现在做个表情和说个话都费劲,唯独一双眼睛漏在外面,表达了对左时越发笑的不满。
左时越捂着肚子弯着腰,眼睛处似是笑出了眼泪:“不行啊,不行啊,你先让我笑一会儿,太搞笑了吧你,师傅啊,师傅,你也有今天。”
猎人打猎回来正好听见了左时越这话,他憨厚的声音响起:“原来他是你师傅啊。”
左时越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点了点头:“以前是师傅。”
“那现在呢?”猎人好奇地问道。
左时越不假思索地回答:“现在是兄弟,过了命的兄弟。”
猎人憨厚的笑声再次响起:“年轻可真好啊,永远都有热血沸腾的事情令你们的感情坚固,对了,从明天开始,就不是狩猎的好时候了,这草屋就留给你们,这口粮应该还能撑个一个月,一个月,他身上的伤也该结痂了,到时候就能出去找大夫好好看看了。”
左时越听闻猎人要离开,他笑意敛去,神色变得凝重,他们不可能待在这里一个月,起码他不可能,京都大战在即,他必须赶回去,而且司徒雪和曹明一同消失,他怀疑是一起走的。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京都。
所以他必须回去。
白彦也明白这件事情,他忽然有些痛恨自己活下来了,或许他现在只是一个拖油瓶。
左时越思来想去,最终开口说道:“大哥,我有些事情要跟我兄弟商量一下。”
猎人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顿时摆了摆手:“我去外面洗洗兔子,到时候你来找我,可能还要抱些柴火回去。”
“好的。”
白彦未等左时越开口,他便知道左时越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左时越挑眉说道:“我还未说什么,你就点头了?我要是将你杀了?你也点头不成?”
白彦又点了点头。
左时越叹息一声:“怎么可能杀了你呢?那岂不是白瞎我多日的嗓子和口水了?我是这样想的,我现在无法带你离开,而你的身体适合静养,我瞧那大哥人挺好的,我身上还有铃铛和半块玉佩,想来也足够你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你不要多想,若是此战持续,你伤好便来京都,若是此战顺利,到时候我和糯糯一起来接你。”
“白彦,你要听话。”
本来白彦觉得还挺愧疚的,但是最后一句话顿时叫白彦给了左时越一个白眼,左时越笑了笑:“行,有白眼就行,白彦翻白眼。”
最后左时越拍了拍白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活下去。”
白彦于他而言,亦师亦友,细细算来,他们也是同一辈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