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身影刚一出袋子就朝我和昏迷的琴姐望了过来,瞬间,本就凉透的心,顿时又被泼上一盆冷水。
明知自己离死不远了,我却发自内心地暗笑了一把,因为我实在佩服这尖嘴猴的审美能力。
真不知道他是从哪搜集来的这几位人间绝色,就见她们全都一袭白衣,个个长发及腰,那笑容……那眼神……你会怀疑这是不是三婶的几个同胞姐妹在集体合拍素颜照!没错,这几位大婶就是这么恐怖!
她们伸出两手,阴森森地笑着飘来,那股阴气逼得我每根头发都要竖了起来,突然,大婶们在昏迷的琴姐身旁停住了。
“不要……各位大婶……你们……要杀就杀我吧!”我有气无力地恳求道。
那几位大婶猛一抬头,似乎正有此意。杀一个会说话的当然比杀一个躺着不动的更有趣。
其中的一个大婶的眼神好像不太好,她的两只眼睛明明斜着看向窗外,可那张嘴巴却对我一咧,身体也不偏不斜地朝我飘来。
不能逃跑,不能反抗,连大声尖叫的力气也没有……我只能闭眼等死!
一瞬间,我的身体离开了地面,再睁开眼时,已经悬浮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半空。
脚腕、手腕、脖子被牢牢勒住,浑身没有一处不痛!这几位大婶竟像五马分尸一样,把我抓在了手里使劲往一旁撕扯。该死,她们正好是五个人……
“啊!”我顿时疼得浑身是汗,拼命挣扎,可是除了脖子还能扭动,嘴巴还能发声,别的地方一点都动不了。
大婶们一个个面露狰狞,似乎撕扯的很开心,而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碎了!
“放开我!放开我!哎呦……你们这帮泼妇,敢不敢抓我的兜?”当时疼懵了,连这样的话都喊了出来。真心希望她们一把抓到我兜里的亮闪闪,然后崩她们个魂飞魄散,可是大婶们一笑,全都摇摇头。
我绝望了,那种撕扯的疼痛让我恨不能马上死掉,或是昏迷,可事与愿违,越疼越清醒,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腿以及脖子在慢慢被拉长,拉长到一个不科学的程度……
那种痛苦就像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能听见警笛声很近很近,可是我离死亡也很近很近了。
“呀!”突然本能地一张嘴朝揪我脑袋鬼大婶咬去。这一口下去,顿觉舌尖一阵火辣,没咬到鬼大婶反而将自己的舌尖咬破了。
缩回舌头,嘴里一股腥咸,脑门上的汗像豆子一样掉落。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呀,画符!
你会问手脚都不能动了还能画符?还真能!
不过这种画法我从来都没尝试过,哎,成不成临死一拼了。
想到这里,我一闭眼,忍着剧痛尽让自己平心静气,攒足了一股劲,挑起舌尖在上腭上面迅速画起了符。
“啊呼!”一道破煞符完成之后,心中默念急急如律令,我猛地一口气将它吹了出去。
绝处逢生,奇迹真的出现了……
就见眼前红光一闪,一道血符瞬间放大,‘砰’的一声,四周的空气都跟着骤然爆开!
“啊!”惨叫声中几道白烟扬起,五位**的大婶全都被这道舌符秒杀!(舌尖血是至阳之物,又称为“精魄涎”!被认为是人的精魄所在,所以它驱邪功能甚至比指尖血更强。)
祸福相依,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咚的一声摔落在地,在七荤八素中慢慢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面对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心里无比的彷徨和恐惧,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一样。
有人吗?我对着黑暗深处大声喊道,那声音传向一个不知多远的远方。
有人吗?求求你们给个话呀!就是死了也该有个阴差出来引领一下吧?老牛老马?你们在吗?焰王、小愣子我来啦!
一直走,一直喊,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强烈的孤独和无助霸占了我整个心绪,从小到大无数次面对妖魔鬼怪,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就在即将崩溃的时刻,我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爷爷?那是爷爷!爷爷就站在远处看我。“爷爷!”我欣喜地大喊着,朝他跑去。
可是,我跑了很久很久也到不了他那里,爷爷就像会移动一样,无论我多么努力追赶,却始终追不上。
爷爷摆着手,嘴里好像在喊着什么,我仔细仔细地听,还真的听见了,他在喊:乖丫头回去,快回去!
“回去?你让我回哪去?爷爷你别走呀,你等等我,你不带我一起回家吗?”我追赶着永远也追不上的爷爷,边跑边哭。
“丫头!丫头你醒醒!你醒醒呀,我是妈妈!”一阵哭喊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我能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水掉到了我脸上。
“啊!醒啦醒啦!”身旁一阵惊喜的骚乱,好像有人在说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之类的话。
睁开眼,满屋的白色,光亮刺的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抬手挡眼睛,可是胳膊酸痛的根本抬不起来,浑身就像被拆散了架一样。
“妈?爸?你们怎么……我爷爷呢!”醒来后见爸妈在旁边哭泣我很惊讶,不过瞬间想起了之前的事。
妈妈没有回答,而是一把将我搂进怀中,呜呜地大哭起来。
那一刻,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就好像溺水了一样,不能呼吸了。
没有再问下去,我心虚极了,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浑身哆嗦的厉害,特别害怕接下来妈妈会说出一个我不愿意听到,也不能承受的结果。
“丫头,丫头你坚强点,你听妈说……”
“不!你别说!谁都别说!”我疯了似的捂紧耳朵大叫,太阳穴里像被人插进了刀子一样疼痛。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琴姐出现在门外,就见她右手缠满纱布,用一条绷带系在脖子上。
“丫头!”一见到我,她顿时扑了过来,趴在我腿上哭的说不出话来。
一名护士追进了屋,拍着她劝道:“小姑娘,你的手指都骨折了,总这样可不行啊!别烙下残疾,这右手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茫然地看着痛哭的琴姐,心里始终憋着那股劲,不去问,也不去猜测爷爷现在在哪里。我在心里筑起一道墙,努力地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心脏,直到门口又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我的心墙才瞬间崩塌……
张奶奶满脸憔悴地缓缓走进来,那眼中明明是哭过之后,强装出来坚强。
妈妈见她来了,哭着上前扶她,张奶奶走到床边拍了拍琴姐,又轻轻捧起我的脸微笑着说:“听话孩子,要是难过就哭出来!等你哭完了,奶奶领你去见爷爷好不好?”
“我不哭,我要见爷爷。”我摇摇头,麻木地从嘴里蹦这几个字,立刻引来妈妈更大声的抽泣。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去到那个房间的,到现在也想不起,我只知道那张白布掀起时,下面躺着沉睡的爷爷……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慈祥,那微笑也和从前一样,只是,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大孙女,快来,爷爷给你买了好吃的!”
“大孙女别怕,爷爷来啦!”
“大孙女……”
爷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从小到大,一幕一幕那些温情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流过……
那晚我久久地坐在太平间门口,无论谁叫、谁拽,我都不走,我想陪着爷爷,不想让他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我想让他知道,大孙女一直都在,有我保护着他。
警察来了,找我和琴姐问话,琴姐哭得很凶,甚至跟警察发疯,警察说这孩子受惊吓过度,脑子可能出了问题,于是他们又开始问我很多话。
我什么也不想回答他们,我甚至听不见他们在问什么……
后来,他们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雕像问我:“你爷爷为什么会被绑在这个雕像前四肢动脉全被割开?”
我猛然间醒了,这句话我听得很真切,我冲上前去从警察手里夺下那个黑色雕像,狠狠滴砸在地上,我哭,我喊,我发疯,直到那个雕像细碎,直到我和琴姐被拖走……
时间在我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概念,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那天村里很多人上了一辆车,车上还有一口大红棺材,大黑跟在后面一直跑,一直爬,人们见它可怜便给抱上了车。
孤儿院的山下,人们哭作了一团,白花花的帽子和孝服晃得人睁不开眼,我似乎也被裹在了白布里。
从此孤儿院的后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坟,坟边趴着一条老狗……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爸妈劝不动我,已经回家了。那天张奶奶摸着眼泪跟我说:“大黑快要不行了……”
如同当头响雷一般,我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大黑呢?大黑在哪里?”我哭着拉住张***袖子。
“它在山上,不吃不喝,一直趴在你爷爷坟边!”张奶奶哽咽着说。
我像疯了一样朝孤儿院的后山上跑去。
大黑,我已经失去爷爷,你也要走吗?大黑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