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孩就提议,每人找根棍子拎着,女孩走后面,他们带头,说要是有荒狗子他们负责打,让女孩子先跑。
这下女孩子都放了心,大胆地跟着去了。
不一会到了河堤根下,我们都兴奋地往上爬着,专拣最陡峭的地方上,这样才像爬山一样。
一片土石滚落下来,我们三下两下爬上了大堤。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天空蓝蓝的,风挺大,吹得人心情愉快。
更让人兴奋的是,遍地长满了枸杞豆,一枝一枝挂满了果实,红红的。摘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扔进嘴里一股酸甜流到舌尖。
“哇!这边还有泡酸呢,好大呀,都熟透了掉一地。”小菊在那边喊我们,一听说有泡酸,我们也不顾枸杞豆了,泡酸要比枸杞豆好吃多了。(泡酸是一种外形像灯笼一样的果实,外面有层皮。很多年后我到东北吃到了种植的,叫“姑娘果”。)
真的是一地泡酸,黄黄的,我们一窝蜂地冲上去抢着,很甜很甜,不一会我们就把衣服口袋装的满满,一个个美滋滋地吃着。
我们就这样边吃边往前寻找着别的野果子,突然听见一声“啊呀!”的惨叫,把我们几个小孩吓了一跳。
慌忙的往四周看去,这片河滩上就我们几个,没有别人啊!可是我们明明都听见了叫声。
“不会是荒狗子吧?”小瑞吓得赶紧拎起了棍子,其他人也都是一阵惊慌,拿着自己的棍子。
“别瞎说,荒狗子怎么能说话?”小勇不信地说着。
大家一想也是,荒狗子也是狗,哪能说话呀,于是我们四处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就在前面不远,那里的荒草长得很茂密,走近一看,那里是被雨水冲出来的一道大裂缝,宽宽的,很深很深,我们站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伸着头往里看,恐怕自己掉下去。
突然下面的草丛一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漏了出来,当时看见的几个人就吓炸了锅,哭喊喊着就往回跑。
我也是刚一伸头就看见了,吓得掉头就跑,原来说要保护我们的几个男孩逃的最快,远远地把我们甩在了后面。
我边跑边回头,实在跑不动了,见也没什么东西追上来,就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黑乎乎的?
他们几个也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望着大裂缝那边,一直也不见有什么东西爬上来。
要不说小孩的好奇心害死猫。我们几个为了看个究竟,又壮着胆回去了。
为了不惊动那个东西,我们一步一步慢慢地来到大裂缝前面,还没等我们伸出头来,突然一只血淋淋的大手从大裂缝里伸了出来。
就在我们被吓呆的同时,那只手扒住了地面,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另一只手也露出地缝,我们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叫喊着转脸就跑。
“别跑了,别跑了,好像是富贵大爷!”不知道是谁这么喊着,惊慌中的我们回过神来,别说,那张脸上虽都是血和泥土,但还真是很像一个人,富贵。
等我再转脸的时候,就在大裂缝前面站着一个人,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血从鼻孔和嘴里不停地流出来,他神情呆滞地看着我们,也不哭,也不笑,也不说话,特别吓人。
不过一看是他,我们也不跑了,小勇离着几步远试探着问他:“你是富贵大爷吗?你怎么掉下去了?”
只见富贵像傻子一样,咧嘴一笑,接着转过身去,那笑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我们都挺害怕的,还怀疑认错了人。
就在这时,富贵抬着头,也不看脚底,向前就迈了一步,就听“嗵”一声这个人又下去了,大裂缝底下传来“哎呦,哎呦!”的痛苦叫声。
我们一群小孩吓慌了,一个个撒腿就往村里跑。
我在慌忙中掉了鞋子,就在我捡起鞋一抬头的时候,一个黄色身影唰一下从我眼前射了过去,在不远的草丛里消失了。
哪里顾得上多想,我见人家都跑远了,也拎着鞋一路狂奔回村上。
先进村的几个男孩子大声地喊着:“富贵要死了!”“富贵要死了!”
一帮大人都被喊了过来,问我们怎么回事,富贵媳妇从屋里窜了出来,“这些小B养孩子,瞎喊什么,俺家你富贵大爷好好地,早晨赶集去了!”
不过听我们七嘴八舌的一说,大人们也大概听了个明白,赶紧往我们说的地方去找,不一会,一群大人抬着血淋淋的富贵回来了,后面跟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富贵媳妇。
富贵被抬回来时人就剩一口气了,身上到处是伤,衣服破破烂烂的,满脸的血跟鬼一样。
有人赶紧去找来了黄大夫。
村里没有医院就黄大夫一个会看病的,他拿着镊子夹着棉花给富贵擦完血,上了药,又给打了一针。
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我们这帮小孩领到一旁盘问起来,一帮小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看到的,乱七八糟的也听不清,后来大人让站成排,一个一个地说。
小勇笑呵呵地第一个站出来,挺着胸脯说:“就是摘泡酸……恩、看到地!”然后就挠挠后脑勺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小瑞被拉了出了,他看看我们几个,又看看大人们,结果又跳回队伍里面了,傻乎乎地吸着鼻子笑,我们也跟着傻笑。
到小菊时,她低着头,扣着手指头不说话,大人再追问几句她就哇地哭了。
前面那几个孩子也没说出个头绪来,轮到我时我就说了俩字:“自杀!”
当时在场的所有大人都懵了,连富贵媳妇也不哭了,瞪着大眼珠子瞅我,像是我把他家富贵推下去的一样。我妈一把就把我拎了过去,不好意思地笑笑,拖着就往家走。
“你还不如不会说话呢!竟给我惹祸,你瞎说甚么!”我妈一路不停地训着我。
我在露天电影里看过,他自己跳下去的,这难道不是自杀吗?
富贵醒来以后就精神失常了,一会哭,一会笑的,还动不动就打他媳妇。
村里人众说纷纭,大多数人怀疑是遇到了荒狗子,是让荒狗子给咬的没处逃了才跳进大裂缝里的。
于是大人们再也不让小孩去那边玩了。
有一回和老骗子聊天,我就提起了看见一个黄黄的影子从我眼前射过去的事,老骗子只是叹了口气笑笑,说什么:“凡事有因必有果。”
我问他是不是那小黄浪子来报仇了,老骗子说:“他来报仇也是应该的,就算有一天找到我,那也是应该的。”
我那时还小,也不懂他啰哩啰嗦的说的甚么。
转过了年,上秋的时候,学校开学了,我也能说话了,爸妈就决定送我去学前班。(我们农村那时没有什么三年制的幼儿园,上一年学前班,就可以直接上小学了。)
记得那天,天气稍稍凉快了一些,我穿着白色的新裙子,背着新书包,跟在我爸后面去学校报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同去的还有村里的五个孩子,他们的爸妈都忙着干地里的活,就让我爸一起捎去了。
我们一路上打打闹闹,捉着蜻蜓,采着野花,嘻嘻哈哈地看着那些高高大大的高年级学生,议论着他们脖子上的那块红布条子。
过了大队部再往西不远,就是学校了。
学校大门朝西开着,门前是一个挺大的操场。我爸告诉我们,大门上那几个字念“赵庄小学”。
也就是那一天,我正式踏入了赵庄小学,在这六年的小学生活里,没想到,小小的我竟然遇上了几件不可思议的大事。
赵庄小学是离小赵庄最近的,所以就叫赵庄小学了,没叫沉宝小学。就为这个,我们没少跟小赵庄的孩子干仗。
我们学前班在学校的最东头,靠着很矮的院墙,透过院墙能看到外面的大熟地,只有半间教室,那半间用砖砌了起来当校长室了。
课桌是又宽又长的大板凳,一排坐十来个孩子,天天挣地方打的吱哇乱叫。
我们村的六个孩子都坐在最后一排,还好人多力量大,小赵庄那两三个孩经常被我们挤到墙角哭鼻子。
有一回给他们逼急眼了,放学了他们也不回家,等我们回家吃完饭,再回来一看,我们六个的小板凳全没了,满校园子找,原来被他们扔乱草科子里去了。
哎呦我去!让我们几个好一顿毒打,再就没敢。
虽然上了学前班,我也不怎么爱说话。还是偶尔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
带我们的女老师姓蔡,是我们前面村子上的,离得近,所以也知道我一些情况,爱说就说,不爱说也不逼着我。她还挺喜欢我的,每次她织毛衣的时候都给我一根棍子,让我拎着转悠,看哪个孩子爱咋呼就削哪个。
就这样,虽然俺不爱说话,但是还挺有威信的,我们村的几个孩子也沾了我的光,小赵庄那几个,见了他们吓的溜溜的,别的村的也挨个的被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