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冷饮厂,王勤和沈奎继续饿着肚子干活,每人一袋五角钱的方便面确实吃不饱。
搁在平时,加夜班虽然没工资,皮匠会请工人吃饭,吃一碗羊汤或烩面。
羊汤烩面是奢侈食物,为了吃口荤腥解馋,他们可以接受免费夜班。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皮匠去拘留所给皮海交伙食费,又托关系找法院领导咨询案情。
在饭馆里咨询,各种烦心事纷至沓来,早就把工人的晚餐抛诸脑后。
王勤饿了就喝冰袋,只能用水饱代替饭饱。
喝了一肚子水,憋了一肚子气,一肚子水渐渐变成一肚子尿。
“沈奎,你看住机器,我去撒泡尿。”
“你快一点,我也想去撒尿。”
“中。”
厕所在冷饮厂西南角,车间外黑漆漆一片。
本身心里有股怨气,再加上沈奎尿急,王勤决定就地解决。
解开裤腰带,站在发电机旁边撒尿,表达对饿肚子工作的不满。
男孩子在撒尿时,总会有一些令人迷惑的行为。譬如对着墙撒尿,喜欢在墙上画地图。
王勤在发电机上画地图,一张地图没画完,发电机突然冒烟了。
冰袋车间突然黑了,王勤听见沈奎大声喊:
“咋回事儿?怎么停电了?”
王勤心里咯噔一声,不会是发电机连电了吧,因为尿液短路连电。
在沈奎出来之前,王勤果断加快脚步去厕所,反正柴油机哄哄响,听不到动静。
在厕所里呆两分钟,等柴油机的轰鸣声消失,王勤若无其事地返回现场。
“勤哥,发电机为啥不发电了?”
“不知道,刚才我在厕所,我还想问你呢。”
“咋整?发电机坏了!”
老板和老板娘不在家,老板没有大哥大,哥俩也不会修发电机。
束手无策之下,只能大眼瞪小眼,等皮匠老板回来主持大局。
八点左右,皮匠咨询完案情,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十点之前要去几十里外的曲镇送货,他不敢咨询太久。
回到厂里,看见一片漆黑。问清情况后,两眼一片漆黑。
仓库里只有七十包冰袋,还不够装一车货,皮匠的心哇凉哇凉的。
大骂高岚卖假冒伪劣产品,抓住亲朋好友往死里坑。
命令沈奎把七十包冰袋装车上,打算先送到曲镇缓解陈爽的怒火。
把发电机抬到另一辆三轮汽车上,去找高岚讨回公道。
高岚的店铺已经打烊,皮匠又是带着火气去的,两路口没说好,两人就吵了起来。
已经是晚上九点,皮匠不敢恋战,拉着坏发电机回厂里。
王勤开三轮车,皮匠坐副驾驶,一路向西去曲镇。
曲镇陈爽批发部,李丰田和周祥卸冰袋。
车上有一百包冰袋,这是今晚来的第二趟。
三轮汽车只能装一百包冰袋,如果强行装二百包,最底层的冰袋就会受不了压迫。
陈爽五十岁左右,国字脸大眼睛,说话的语气很温和。
“辛苦李老板了,这么晚跑过来送货。”
“不辛苦!赚钱嘛,辛苦是应该的。”
“那就再辛苦一次,明天早上给我送一车冰糕。一千秘制红豆,其他随便。”
“没问题,以后请陈老板随时给我打电话。”
两人相谈甚欢,李顺心情很爽。
还是那句话,如果雪露比皮皮更好卖,陈爽没理由坚守皮皮冷饮。
卸完货陈爽付账,从抽屉里拿出一堆钱棍。
一百壹角硬币,用废报纸卷成棍,再用胶水封口。
一棍钱是十元钱,总共八百元货款,李顺喜得八十根钱棍。
他早就麻木了,冰袋、冰棒和低档冰棍儿,都是一角钱的生意,家里已经有了钱山。
李顺想给人民银行写信,求央妈别再发行壹角面额的人民币,实在是受不了!
现在李顺兼做换零钱业务,你给我一张百元大钞,我给你1001个壹角硬币,或者1002个壹角纸币,有种你就来。
“陈哥,我先走吧,明天九点之前送冰糕。”
“留下来吃个饭再走,都这么晚了。”
“不了,太晚了。”
陈爽送李顺到大门外,李丰田启动三轮汽车,哥仨原路返回冷饮厂。
路上很黑,三轮车的大灯亮度不够,车速非常慢。
向东走十里,进入兰县地界,迎面开来一辆三轮汽车。
灯光是疝气大灯,像黑夜中的太阳,刺得李丰田睁不开眼。
“万奶奶,给老子停车。”李丰田停车,摇开车窗破口大骂。
三轮车呼啸而过,车厢上是高高的冷藏箱,可能是皮匠的送货车。
“走吧,别犯路怒症,那辆车会倒霉的。”李顺笑着说。
李丰田的脸黑成锅底,重新启动三轮车。
如果对方敢停车,绝对收获婴儿般的睡眠,李顺哭笑不得。
前世,李丰田没少因为路怒惹事。
只要有人跟他开斗气车,不论男女都会收获婴儿般的睡眠。
他爹李唐没少给他擦屁股,李唐是中原糖果大王,家里有的是卫生纸。
“丰田,路怒的脾气先忍忍。过个十年八年,等咱们有钱了,再尽情的路怒。”李顺说道。
“哥,对不起!”李丰田有些尴尬,以为顺哥在嘲讽他。
“师父,为什么说刚才那辆车会倒霉?”周祥说了句低情商的废话,目的是转移话题。
“那是皮匠的送货车,如果他是给陈爽送货的,肯定碰一鼻子灰。”李顺信心满满地说。
皮匠确实碰了一鼻子灰,陈爽让他十点前送二百包冰袋,他却在十点十分送来七十包。
陈爽不要货,搁在平时皮匠能忍,不敢得罪最大的分销商。
今天他忍不了,儿子被刑拘,媳妇搞破鞋,冷饮厂停电,新发电机短路……
四面八方都来气儿,说话难免不中听。
偏偏陈爽是听不得难听话的脾气,这种脾气待人接物时,不管谁对谁错,你敢说难听话,我就跟你刚到底。
两人的火气越来越大,在大街上吵了起来,气得陈爽万分不爽:
“这里是汴京县,不是兰县,再敢撒野我找人收拾你。以后,咱俩不合作。”
皮匠灰溜溜回到冷饮厂,一路上终于消了气,马上给陈爽打电话道歉。
陈爽不吃这一套,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从此以后,皮匠再也没接到过陈爽的要货电话,皮皮冷饮痛失曲镇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