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手”俨然成为了沧州城近些日子的火爆热点。
《沧州快报》将一整面的头版都留给了他,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大白话报道,文章的编辑列举了几个危言耸听,博尽读者眼球的杀人动机。
虽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的凭空臆测。
但不得不说,还是给他撞大运的蒙中了几条推测,与路寒昨天的分析推理有异曲同工之处。
譬如路寒无比肯定凶手存在的“猎艳场所”,便是他们重点报道的对象。
报道称,他们报社的记者反复探访几位受害者家属,将得到的信息与受害者屋子的生前遗物结合,推断出了凶手很有可能是经常出入某条地下街的嫖客。
而所有的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曾经在那条地下街工作过的娼妓。
这篇报道披露了两条连府衙都不知道的线索。
当看完所有的信息的时候,路寒的脸色已经被乌云笼罩,阴沉一片。
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报纸砸在沧州司马的脚下,冷声说道:“司马大人,你这官当的,真是轻松啊,连一间民间报社都能查到的线索,你这竟然没有?”
沧州司马一声不吭低下身子捡起报纸,快速扫视一遍之后。
他脸色阴晴变幻,最终还是百口莫辩,叹息一声,挺直的腰弯下,像是精气神都被吐了出去。
“是下官管束无能,还请少司责罚。”
路寒领着不良人的任务从洛阳而来,这是天时。
初来沧州,他便毫不客气地将当地的刺史踢翻在地,先声夺人,让所有的官员都对他心生惧意,抢走了地利。
随后他又在司法参军等一众手下面前,展示了神乎其神的断案能力,喧宾夺主,这便是人和。
悄无声息中,路寒将天时地利人和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沧州司马即便再愤怒,也只能如刺史一般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路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江禾,还有你,跟我走。”
送报的官吏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不良人的少司看中,他先是一怔,随后面露狂喜之色,连忙跟了上来。
——
马车平稳而又坚定的驶向西边的方向。
江禾终于得到了查案的机会,有些兴奋,有些紧张,坐在马车的一侧,难得安静下来翻阅案宗中关于被害者的信息资料。
路寒之所以会带这位名叫杨云的吏员跟着两人,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想实地去那报道中刊登的地下街一探究竟。
这就需要一位沧州的本地人带路了。
凌梁当然也可以承担此重任,但问题是身为司法参军,他在当地无疑具有一定的知名度,身份暴露就不好查案了。
杨云第一次跟在这么一位大官手下做事,神情紧张,铺垫了一路,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道少司大人此行,主要是想查些什么呢?”
“能查的地方太多了。”路寒望向江禾:“江姑娘,你来说说?”
江禾知道路寒这是在有意考她,她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最重要的就是被害者的样貌了吧?以何姨的画画能力,只要能够知道凶手准确的五官描述,我们恐怕就能在城里大规模的张贴通缉令了。”
路寒微微颔首,这对于一位经验丰富的画像师来说的确算不上是难事。
倘若真的掌握了对方的样貌,那么距离此案侦破就不远了。
“还有呢?”
“挖掘出更多受害者身上的信息?”
江禾沉声说道:“倘若一切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这位凶手已经将杀戮的欲望,视作成了和吃饭睡觉一样必不可缺的生存需求,那么他必然会将杀戮进行下去。”
“找出有没有其他符合凶手标准的人群,或许我们能够做到将计就计,守株待兔。”
杨云哑言,心中惊叹不愧是从人杰地灵的洛阳城中走出的人物,年纪轻轻,秀外慧中,自己完全想不到的答案,她竟然能够举一反三。
说完之后,江禾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路寒,满脸希冀之色,像是一只吐着粉嫩的舌头,摇摆着毛茸茸尾巴的萨摩耶,正兴奋紧张的等待着来自主人的夸赞。
路寒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心脏痒痒的,像是有狗尾巴草在一下一下的扫动。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路寒有些心慌,故作平静道:“嗯,不错。”
于是这只雪白的萨摩耶顿时现出了原形,终究还是大大咧咧的哈士奇。
“哼!不解风情!”江禾扭头看窗外风景去了。
——
马车晃晃悠悠的抵达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三人察觉沧州城的上空不知何时又漫起了一层厚厚的雾霾。
本就即将落山的太阳被隔绝在浓雾之后,看不清形状,只有一个黄彤彤的轮廓。
所谓的“猎艳场所”,说是地下街,其实是夹在两条大道中间的一条小道。
这里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道路两侧是窗户紧闭独栋庭院,明明什么污浊之物都没看到,但这里就是无处不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像是腌入味了一样。
“这里便是那《沧州快报》报道的地方?”江禾大失所望地说。
她在车上本来已经做好看到无数不堪入目的画面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下车后就这?
四周一片死寂,人烟罕至,寒气弥漫,难以想象这里竟然会是做那种行当的地方。
路寒皱眉,看向杨云:“你确定我们没有去错地方?”
杨云叫苦不迭:“大人,冤枉啊,虽然那《沧州快报》并没有直接指明那地方是哪,可我好歹也在沧州住三十年了,怎么可能记错?”
“不信您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往前走,没走几分钟,他便认出了一间院子的门面,眼睛一亮,道:“就是这了!”
他连忙上前敲了敲离得最近的一间院子大门。
沉闷的敲门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炸耳。
没过一会的功夫,里面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门很快开了,但没完全开,浓妆艳抹的老鸨在门缝中只露出半张脸,小心谨慎说:“谁敲我家大门?”
杨云诧异道:“老板,这又不刮风又不下雨的,你不开门做生意就算了,怎么跟防贼似的紧闭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