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堂有人在喊救命?
刚一回到衙府,听到这消息,尚玉堂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尚玉堂情急之下抓住了路衡的肩膀:“你在哪听到的?”
“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就在那小溪旁边待着,我确实,应该,可能听到了一声救命……”路衡的语气越来越弱。
没有办法,人在面临事关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本就容易质疑自己的记忆,更别说此时距离事情发生还过去了好一会,而那求救只出现了一次就消失了。
偏偏还就他一个人在河边!
路泽、宛秋以及三个不良人都没有听到,这就更加动摇了路衡对于记忆的信任。
“或许我们该再回去一次点金堂?”宛秋提议道,她是相信路衡的,更何况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希望渺茫,有的时候也应该去印证一下。
然而尚玉堂和路寒却同时开口。
“不行!”
“不行!”
路寒看了他一眼,道:“现在回去,打草惊蛇不说,还很有可能一无所获。”
尚玉堂点点头,道:“而且邓雪风地位太高了,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再去查,恐怕就要惊动刺史大人了。”
点金堂就像是一根盘根错节的大树,光明面上的学子就已经代表了一批权贵,更别说已经毕业的,期望入学的了……他们作为利益共同体,不会轻易允许点金堂出事的。
路寒想起在书房中,邓雪风那张和蔼慈祥的脸,还有园林遍地的铃鹿。
他实在很难将这么一位人,与一声毛骨悚然的“救命”联系在一起。
他不会是“流浪诗人”,两者之间表现出来的形象存在着天差地别。
那所谓的“真相”会与他有关吗?
这么一来一回,太阳都下山了,黄昏的光芒洒满大街小巷,金钟报时,婉转悠长的音乐传遍整个兰陵城,完全替代了打更人的作用。
尚玉堂满脸愁容,距离司马定下的七日之约越来越近,然而今天的收获却是寥寥无几。
不说找出那“流浪诗人”吧,就连所谓的“真相”都没线索。
他当司法参军已经好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棘手的案子,尝到了许久未见的挫败感。
他转头想看看路寒的神情,然而却发现对方竟然又站在了那灾变仪的面前。
“路公子,怎么了?”尚玉堂问道。
路寒目光盯着灾变仪,缓缓说道:“尚大人,如果说正道在不谋求孽障的情况下做坏事……他的后果是什么?”
尚玉堂被路寒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怔,过了几秒才闷闷地说:“能怎样?功过相抵呗,等功德被业障磨清,那他的修为就会倒退,直到再度成为普通人为止。”
路寒的眉梢皱起:“不会有惩罚?”
“能有啥惩罚?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若做坏事能遭到天谴,世界上还会有邪道存在吗?”尚玉堂摊了摊手,道:“正因如此,邪道才从来不把自己当做是邪道。”
路寒沉默了,正与邪本来就是人下的定义。
或许在天道看来,两者之间确实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夜深了,为了保障第二天还能有充足的精气神办案,尚玉堂只能先放众人回家休息。
————
次日清晨,路寒等人还在吃早饭的时候,许昌平便快马加鞭的跑来了客栈。
他一眼便看到了大堂里面的众人,急忙上前说道:“路公子,可能有重大突破,尚大人叫我快点来叫你过去。”
宛秋愤愤地说:“再急也得等人吃完饭吧?”
“没事,案件要紧。”路寒顺手抓起一个馒头:“走吧。”
上马车的时候,路衡忍不住好奇,拉开车帘对一旁骑马的许昌平问道:“许大哥,是什么重大突破啊?”
“还记得第一批死的三位商人吗?”许昌平道:“其中有一位叫孟宇,他的一位情人找上了门,声称孟宇绑架拐卖了他们的孩子,要报案!”
等路寒等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偌大的厅堂里,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妆面浑浊,一遍又一遍的向尚玉堂痛诉着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许昌平特意在路寒的耳边说道:“她叫烟椛,曾是咱们兰陵城某座花楼里的花魁,但自从生了孩子之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据他邻里反应,烟椛总是在大半夜里哭着唱歌,词意无非就是埋怨绝情的丈夫,思念失去的孩子。”
路寒点点头,走进大堂,一下便将那位女人的视线给吸引住了。
烟椛的哭声一顿,竟像是痴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路寒的脸从椅子上起身走来。
路泽眼神一寒,当即便想拔刀挡在前方。
不过他被路寒拦住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女人将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抚上自己的脸颊。
烟椛长而卷曲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硕大的泪珠就这么从中滑落:“如果我的茂儿还在身边的话……他那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路寒沉默了半晌,牵起烟椛的手,带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你的孩子,那就请你将与孟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吧。”路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烟椛顿住了,脸上浮现出凄美的笑。
在这不经意的一瞬间,展示出了当年曾名动一时的花魁风韵。
…………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元宵节。
每当到节日的时候,兰陵城的街道上总会挂上一个又一个的灯笼,橙黄色的光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连绵的光河,点亮黑夜。
这是阖家团圆的节日,天底下几乎所有的生意都会人满为患,除了花楼。
到了这一天,即便是再孟浪的男人也会在家里陪伴父母,妻子。
我难得清静,一时兴起就去窗边看起了街景,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喜好。
因为在这里,我可以看到熟客拉着妻子逛街,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忽在旁边女子的胸脯上的虚伪,女人故作天真在男人的怀中撒娇,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对方玉饰上的贪婪……
众生百态,一应俱全,我特别喜欢这种置身事外,充当观众般的感觉。
直到看到了他。
我第一次生出了要上台充当主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