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具血肉模糊,看不清脸面的尸体被丢在了宫人斜。
“听说是太子贴身内侍,也算是风光一时了。”
“泼天的富贵都是用命换的哦。”
埋人的太监,慢吞吞的把土覆盖在裹着尸体的破席子上,表情木然的唏嘘两句。
张倾回来的第二日,就去了礼部报到。
回乡之前,此次科举榜上有名之人,皆都在吏部参加朝考,分配过了。
张倾一甲三人,按例被分配到了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刚到翰林院的第一天,张倾明显感受到气氛不对,但她并不在意。
她已经决定,不结朋党,只当孤臣,回首历代官员,这条路定然走的艰辛。
但张倾不在乎,她心中有了自己道,走的泰然自在。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己认定的事儿,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也定要实现的。
张倾安安静静的等待上官交付工作,无人搭理,她就去藏书阁翻阅典籍。
遇到以前没有翻阅过的书籍,就仔细的拜读,录入系统。
一连半个月,张倾日日按时点卯,就如书阁翻阅永乐大典,沉迷其中。
这日张倾正盘腿坐在透光处,沉浸在永乐大典---农艺卷。
正在系统中看着农具更替,农人日复一日的改进种植方法,日月变换,农事越发的先进。
许多在书中记载的务农之法,竟然在现实中没有得以推广和实施。
由于战乱和文化断层,还有官员们的侧重点都不在此,因此教化也就成了一个摆设。
张倾一边感叹古人的智慧,一边暗自可惜这样好的方法竟然无人推广。
恰巧这时,有人在门口呼喊。
“张修撰,宫里来人了。”
张倾在翰林院众人的艳羡和复杂的眼神中,从容的跟随着来的太监去往宫里行去。
有个官员酸溜溜的鄙夷道:“奸妄小人!”
旁边有人一脸正气的附和,“太子压了十万两赌他为会元,他倒也争气!”
这句话说的隐晦,当初科举舞弊的事儿,可是皇上亲自审理下的判决。
只有张倾被干干净净的摘了出来,一个没有背景的农家小娃娃,连中六元就很让人嫉妒。
考试后,竟然拒绝了各种形式的拉拢,这就让人很是反感了。
大家都在泥潭里,偏偏你要站在岸边不磷不缁,一副干净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坐壁观望。
结果就在前几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据说张倾科考前同太子来往密切。
太子还在赌坊豪掷十万两压张倾连中三元。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谣言愈演愈烈,据说已经有言官准备弹劾了。
若流言是真的,张倾这个状元就不是那么实至名归了,何以平天下读书人的怨恨。
翰林院学士是个年俞古稀的老头,三代帝师徐平之,告老归乡后在寒山书院任院长。
前几年太子顽劣,弘治皇帝亲自请了徐平之出山任翰林院大学士。
他专门负责给太子讲学,甄选得用的官员。
“与其在这里指桑骂槐,不若好好看看张修撰会试殿试的答卷,如今你等也是知道题目的了,能写出如此水平的策论之在尽嘲笑之能吧!”
老院长的话掷地有声,结结实实的把朝廷最会读书的一帮人羞辱了一把。
有通透的,脸红作揖致礼离去,有固执的,眼底浓浓的不服气站在原地,也有不甘的,带着怨气转头离开。
。。。。。。
皇宫,张倾被带到了养心殿外,没有等候多久,就被人宣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张倾同皇上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说了什么。
张倾出门后,就没有踏足翰林院,而是直接去了东宫。
三个月后,东宫花园。
朱厚照挥舞着小皮鞭,抽在圆润的牛屁股上,老黄牛‘哞哞’叫了一声。
而后就迈着夯实的步伐往前走去。
朱厚照在夏日的烈阳下,白皙的皮肤晒的有些发红,但笑容十分灿烂欢快。
“倾哥儿,我试过了,这个新改的犁耙,确实比之前的好用,能节省不少力气。黄牛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
朱厚照说完后,发现张倾赞赏中带着慈爱的目光,顿从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夏天惊起一声冷汗。
“我说倾哥儿,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你一个小崽子,总是用这样看我,我不自在。”
张倾这几个月身体抽条,发疯的长了许多,现在穿上官服,从背后看,已经脱离稚童行列了。
但在同样疯长的朱厚照身边,依旧是个弟弟。
“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头咱们在去工部看看新做的纺车如何了。”
张倾对朱厚照的指责不置可否,只是觉得不能让这精力充沛的小太子闲着。
只从同弘治皇帝谈过后,她就制定了严密的计划,毕竟老皇帝的身体不行了。
张倾一眼看去,就知道,若是按着他宠幸李广的这搞法,最多能坚持一两年。
“倾哥儿,这玩意儿,真能让产量翻好几倍吗?”
朱厚照的声音打断了张倾的沉思。
张倾抬眼看他期望的眼神,微微颔首。
这是她能拿出来,最符合这个时代的纺织机———珍妮纺纱机。
“哈哈哈,那太牛了,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呢?”
朱厚照眼底的兴奋肉眼可见,开心的笑着。
远处的内侍和宫女到现在还不习惯,往日里动不动就发怒的太子,在小张大人身边,永远富有活力,永远的喜笑颜开。
当然也有例外。
“名字是次要的,机器出来了,那问题就跟着来了,微臣想邀请太子殿下一同解惑。”
太子的笑脸瞬间垮掉,咧着的嘴肉眼可见的撇了下去。
“不许太难啊!”
朱厚照不死心的提醒到。
聪慧如他,若是不知道张倾是在变这法儿的让他上进,就辜负了他朱家小天才的名头了。
张倾不为所动,而是缓缓开口道:
“新的机器出现,就会让原有的手工纺纱人惶恐,如何解决?”
“解决之后,大力推广这种机器,产出过剩的纱线,如何转化为布匹?”
“都转化为布匹后,定然会冲击先有的市场,棉布价格暴跌,该有何种政策来面对这次冲击?”
张倾的三个问题,一环扣一环,朱厚照皱着眉头,蔫巴成了小趴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