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倾自然不知道张县令给了她如此高的评价,此刻她和朱氏正站在自己家门前。
村里人听县里人说张倾回来了,日日都有人在房前巡视,有个小子察觉张倾几人后。
一边跑一边喊,“状元郎回家喽,状元郎回家啦!”
清澈的童声在宁静的村子上空飘荡,安静的村子瞬间热闹起来。
这次回来的匆忙,张倾没有带回两只狗,而是留在京城,朱厚照拍着胸脯答应会亲自给他们喂食的。
朱氏同她商量,把张松之的坟茔重新修缮。
张倾也随着她,人活一口气,当年夫妻两人受过的委屈,在张松之死后,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终归是要出了这口恶气,将来才能活的坦然的。
张松之的坟茔落地之时,朱氏反而一滴眼泪没掉,拉着张倾,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高声道:
“相公!我们的孩儿,得了你的真传,不比任何人差!她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说完这个,朱氏仅有的一丝不甘也消失了。
此刻她红光满面,厚实的背部挺的笔直,曾经熟悉的村民眼中都带着丝丝敬畏看她。
在这些人眼中,当年为了十文钱折腰的朱氏,已经是戏文里才出现的诰命夫人。是他们高不可攀的人物了。
看着完全释然的朱氏,张倾也有着淡淡的欣慰,心中暗想。
“若是原本的张倾还在,此刻应该是心情愉悦的。自己没日没夜的努力,终于也算不负她所望了。”
老村长稀疏的白发挽在头顶,两颗门牙也掉光了,说话有些漏风。
“好孩子,朝廷有什么安排啊!”
张倾对着老人施了一礼,正准备答话,就听远处喧闹传来。
抬眼看去,正是张族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几十口人,老幼妇孺全在,竟是全族都出动了。
老村长面色一沉,顿时顾不得同张倾寒暄了。
倾哥儿考上举人就没有归乡,还是县里报喜的人到村子里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家村里出了个举人老爷,还是头名解元。
但是举人老爷没有衣锦还乡,这让其他乡的人笑话不止。
翻出了几年前,村里人逼迫孤儿寡母卖房的事儿,又说出张家族人如何欺辱举人老爷的事情。
传的世人皆知,就差说张家村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一帮子有眼无珠的人,天降的文曲星都留不住。
今日朱家老小也都在,朱诚如同铁塔一般守在张倾的身后,加上身后都穿着新衣的男男女女,让状元郎看上去颇有派头。
“松之啊~好孩子,你睁开眼睛瞧一瞧啊,你家倾哥儿出息了。走完了你的路,替我张家光宗耀祖了啊。”
其他张家族人也都一言不合的开始痛哭,声音传出老远,不知道还以为死了爹娘呢。
村长按住要上去理论的村人,浑浊的双眼看向张倾。
他在等张倾表态,若是张倾认了张家族人,那他们就不做恶人了。
若是张倾还是以往的态度,那就是他们发挥的时候了。
“老村长,当年我祖父的分宗文书已经交由张县令了,过几日县衙会来村口立状元牌坊,麻烦您张罗一些。”
张家人哭天喊地在张倾的话掷地有声的话语中,戛然而止。
张族长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倾,大口大口的喘气。复而有看着旁边颇有几分贵气的朱氏。
“当年我就知道你这婆娘没按好心,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的不认祖宗了。”
若是以往朱氏定然麻起袖子就上前骂开了,自从张倾中了状元,她就知道什么矜贵了。
张族长见朱氏鄙夷的眼神,不顾众人的搀扶,踉踉跄跄的跑到张松之的坟前,撕心裂肺的喊着。
“松之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是就是你的好媳妇,你的好儿子,被人教唆着不要宗族了。”
村里人见张倾表态了,自然对张家众人鄙夷不已。
这一年多,若是有人比村里人还惨的,那就是张家族人了。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嗤笑不已。
更重要的是,张家内部矛盾平生,张族长的女儿女婿被抓走后,又得罪了张倾,他在族中的威信下滑的厉害。
张倾缓缓走到正趴在张松之坟茔上哭嚎的张族长面前。
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改变了朱氏母女一生的人。
记忆里,这人犹如一座大山,死死的压着母女两人,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可是现在,他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叟,悲伤怨恨都挂在脸上。
张倾蹲下,用极低的声音对张族长道:
“陈嘉平的手伸的够长的。”
只一句话,张族长冷然的打了个嗝,面露惊恐的出现在树皮一样的脸上,眼中来不及收起的怨恨和决绝混在一起,竟然十分滑稽。
张倾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您要好好的活着,我父亲的坟茔,见不得脏血。”
短短的一句话,张族长通身僵硬,他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盯着张倾,就听张倾哑着嗓子继续道:
“听闻他在东宫日子过的很是艰辛,您替我转告他,收好自己的爪子,若不然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炎炎夏日,张族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刻他觉得眼前的少年看透了一切。
就连他准备撞死在张松之的坟前也预料道了,少年冷漠的眼神让他心下一凛。
张倾这句话说完之后,本来等着剜心的疼痛,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家族人狼狈离去,村里人纷纷叫好。
经此一事儿,整个庆广县都知道,张倾同张家不是一族,甚至还有许多恩怨。
张家族人想要沾光的想法就此熄灭了。
张倾给村长留下五百两纹银,用于建立村学、帮贫扶幼,过后就踏上了回京之路。
京城,皇宫。
朱厚照埋头仔细的观看着手中的书籍,看到感兴趣的地方,连忙用笔记录下去。
陈嘉平小心的在旁边伺候,他低头垂眸,心中想着张家的老家伙收到自己的信件,不知事情办的如何。
其实他也知道,这种手段只能恶心一下张倾。
但只要有污点,就会有苍蝇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