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寇准还没听到他想要的真知灼见,但是,仅仅就只这些见识,以及凝炼的总结语,足以说明面前此人绝非等闲。
这个时代,普通的武人根本就没有这般眼界。
寇准没来由的有点欣喜了!这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他的预期。
毕竟,面前之人并非进士,也并非武举,而是从崇安府大牢那个犄角旮旯里抠出来的!
能有这般见识,实属难能可贵。
然而,丁昊的侃侃而谈,并未因为寇准眼里显露出来的惊喜,而就此停止。
“现如今我大宋边患不断,重文抑武的国策已经完全不适应当下的局势,必须作出适当的调整。
北方有辽国虎视眈眈,而西北方的党项族已经崛起,日后必定也会成为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而辽国后方的金国,看似对我大宋鞭长莫及,实则它才是我大宋最大的强敌。
这些游牧民族勇武彪悍,我大宋群狼环伺之下怎能没有獠牙?……”
丁昊停顿的间隙,寇准情不自禁的问道:“辽国与我大宋北边接壤,是一大隐患,这的确不错!
金国,与我大宋之间还隔着辽国,说是我大宋的第一大心腹之患,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呢?”
丁昊毫不示弱:“金国的崛起会激发出辽国,乃至于西北边境上的党项等少数民族的野性,有了竞争对手的狼,会逐渐变得更加的凶狠!
无论是辽国灭掉金国,还是金国最终灭掉辽国,这之后,我们大宋所面对的,就是一个更加强大的游牧民族!
以今时今日,我大宋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武人没有荣誉感,没有自豪感的局面,如何应对群狼环伺?
偏偏我大宋还是如此的富庶!
这样的一块好肉,试问,这个几头狼,谁不想一口吞之?
北方与西北堪忧,南方的附属小国恐怕亦不安生!
交趾,大理,谁不想趁机强大自己的国力?只要我大宋表现出孱弱,他们恐怕都会蠢蠢欲动!
因此,我大宋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这个场面对辽国之战,只能胜不能败!
胜了,有可能还能争取到喘息之机,若是败了,局面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寇准听的心惊不已啊!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忧患意识已经很重了。
实在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柳三便竟然比自己还悲观。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寇准不由得一下子连心都揪起来了。
有些忧患,又有点儿不服气,寇准抬杠似的问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大宋为了和辽国决一死战,如今军队数量已经达到了历史高峰,总兵力已近百万。
这个数字,除了我枢密院,外人无从得知,怎么样?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你还是那么悲观吗?”
丁昊的回答,仍然是那么的不客气。
“随着朝廷对军队的重视程度不断降低,我朝军队的战斗力也在不断的下降,兵贵精而不贵多!
军队的数量,并不能代表战斗力!
而且,我大宋这些,征兵也是为征兵而征兵,征兵的动机已经不纯!
考虑的并非只是对外战争的需要!
说句不客气的话!征兵已经沦为了维稳得需要!
为了防止暴民民起义,杜绝不稳定因素,这些年,一旦某个地方发生灾荒,朝廷就会去当地征兵,并将所有的精壮全都编入禁军。
军队数量是在不断增加,但是无疑,战斗力却在不断的下降!
近年来,在与辽国的战争中,已经将这些弊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我军明明在兵力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一开战,却往往处于劣势!
周而复始,越处于劣势,越只顾着增加军队的数量,异想天开的,想藉此弥补战斗力的不足!
已经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了!越弱越增、越增越弱!这是一个魔咒,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再这样下去,国朝虽然富庶,恐怕,也会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
综上所述,现如今,朝廷的首要任务并非是增兵!
各路军队的战斗力大幅度下滑,而且下滑的厉害,军队将领多用勋贵,将不知兵,兵不操练,兵源素质参差不齐,这样的花架子军队,数量即便是再庞大,也挽救不了我大宋!”
这一通言论,彻底将寇准说的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巴,似乎连反驳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了。
然而,丁昊似乎又想起来了一些问题,喷的很尽兴,索性也不停了,继续往下喷。
“还有,即便就是现如今的这个军队数量,应该也是名不副实的!
相爷敢保证宋军将领之中没有“吃空额”的现象存在吗?”
这一问,又将寇准问了个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他们枢密院记录在案的军队数量,确实已近百万。
可是,书面上的数字,能够代表真实的军队数量吗?
这一点,寇准也能够算得上是一个老油子了!焉能不知?
之所以有此一问,那是因为丁昊想起来了,历史上,到了宋徽宗这个“天才皇帝”的时代。
公元1127年,金兵第二次南下,整个宋朝措手不及,再次保卫开封。
有人以为开封城中有那么多禁军,记录在案的,足足有二十万之多!
金兵围城实在不足为惧。
可是,实际上,开封城中的禁军数量只有三万,而且其中还有很多的老弱病残。
可见,宋朝的军队糜烂到了何等的程度。
当然,如果依靠这三万兵力坚守开封的话,不足十万的金军未必能攻下开封。
毕竟,开封城城高池深,有城墙为依托易守难攻。
可是,更为可气的是,宋朝内部的君臣昏招不断,最后宋钦宗竟然选择了出城投降。
开封城,多么坚固的一座坚城,在没有经过多少鏖战的情况下,被非常不善于攻城的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攻陷。
多么的可笑啊!
后世,丁昊每每念及于此,少不得总会痛心疾首。
现如今有了机会,而且是此事发生的一百多年前,丁昊说这么多,自然不乏有敲警钟的成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