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昊心说:“你这话问得未免也太矫情了点儿吧?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了,你真能给吗?再说了,你让我说,我也不好意思说呀!”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可不敢照实了说。
只能推脱道:“一切都是臣的本分!焉敢讨陛下赏?”
武则天老怀大慰,得意的笑着,犹自不忘看向狄仁杰。
“狄爱卿!程供奉怎么样?
看看,明明有功,却不求回报!君子坦荡荡,说的就是程供奉这一类人呐!
若是我朝多些个,如程供奉这般高风亮节的人才,国朝何愁不兴?”
这话问的,狄仁杰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不明摆着,臭显摆吗?
狄仁杰觉得,武则天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其实,以武则天的智商,又焉能看不出来,丁昊这是在虚伪客套?
可是,她就是想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谁让她的小男人给他长脸了呢?
狄仁杰拗不过面子,捋须说道:“陛下慧眼识英才,真是目光如炬、高瞻远瞩啊!”
武则天很是受用,再次开怀大笑。
笑罢,对着狄仁杰说道:“那狄爱卿就放手去施为吧!有了这么多很有见地的方略,今科春闱朕拭目以待!”
狄仁杰领到了尚方宝剑,便也不再久留,躬身告退之后,便出了芬芳殿。
直到坐上了马车,狄仁杰仍旧有些神思不属。
李元芳当然能够看出来狄公的异样,略带担忧的问道:“相爷,何事如此担忧?”
狄仁杰幽幽一叹道:“如此良才美质,却不料”,突然又话锋一转,反问李元芳。
“程翔此人,元芳,怎么看?”
李元芳微微一愣,瞬间便回忆起了陈翔在狄仁杰书房之内侃侃而谈的那一幕。
“确实是良才美质呀!若是稍加雕琢,假以时日,必可大用!”
话音方落,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刚才狄仁杰哀叹的正是此人。
于是,接着又问道:“相爷难道是在担忧此人?莫非此人的来路不正?”
狄仁杰赞许的点点头:“元芳果然见微知着,你可知这个程翔是何身份?”
李元芳下意识道:“难道不是宫中宦官?”
狄仁杰微微点头:“控鹤监内的二等供奉!”
“咝!如此说来,还真的是可惜了了呀!”李元芳叹息道。
沉吟片刻之后,李元芳斟酌着补充道:“属下看来,那程翔,似乎心性不坏。
就拿这次这事来说吧!这么好的条陈,以他的身份,他完全可以自己献给圣上呀!
为何又要舍近求远假手于相爷呢?
莫非想依附于相爷?”
狄仁杰摇摇头,捋须笑道:“元芳啊,元芳!没想到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那程翔为何要依附于老夫呀?
即便是老夫的权柄重,可是再重,重得过陛下吗?
哼哼,那小子,要参加今科春闱!”
狄仁杰终于不再云山雾罩了。
李元芳恍然大悟。
“怪不得!
那这小子的心思,动机就不纯了啊!”
狄仁杰笑道:“想迷惑老夫!他还嫩点儿!能不能金榜题名?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李元芳担忧道:“属下觉得,此人既然动机不纯且又出自于控鹤监,那,相爷不妨趁早打压!”
见狄仁杰久久沉思不语,李元芳接着补充道:“毕竟,现如今张易之与张昌宗两兄弟就已经很难对付了!
若是,让这程翔再成了气候,那就很难制约了呀!”
狄仁杰终为所动,点点头,慢吞吞道:“言之有理!”
马车麟麟而行,车内重归沉寂。
……………………………
武则天与程翔二人,都没有料到,他们费尽心机的刻意所为,非但没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令狄仁杰生出了防备之心。
此时的二人,正在芬芳殿中上演口不应心。
“莫要在推辞了!想要朕赏你点啥?尽管直言!”
丁昊那个郁闷。
心说:“想赏你就赏呗!问来问去的,你这不是问客杀鸡吗?我倒是不想当控鹤监的供奉了,我能说吗?”
丁昊腹诽归腹诽,嘴上却是继续着客套:“真不用了!白马轩什么都不缺!臣自打入宫以来,吃得好,睡得好,又承蒙陛下青眼,得以参加今科春闱,臣很知足。”
这话说的,武则天很爱听啊!心情大好之下,武则天索性也大方了起来。
“对了!翔郎,你的父亲应该是叫程俊吧?如今是不是尚是白身?”
丁昊一愣,随即想到了自己那个便宜父亲。
“回陛下,臣父的确是叫程俊,现如今也的确尚是白身。”
“那就好办了!这么着吧?来人了!拟旨!”
上官婉儿闻言,从大殿之后的屏风一侧转了出来。
躬身施礼之后,提笔蘸墨,悬腕,静待武则天下文。
“卢国公府程俊,教子有方,功在社稷……
着其任,从七品司农寺诸园苑副监……”
丁昊也是服了,武则天这还真是,一举得偿程俊所愿啊!
从七品的京官,就这么随手就送出去了!果然是皇帝呀!
俗话说:七品芝麻官!
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七品还芝麻官呢?
大唐一朝的县令,京县五品,陪都属地县六品,上县正七品,中县从七品,下县、小县,正八品,从八品。
这从七品的京官,足可以与从六品的外放县令相媲美了!手笔不可谓不大呀!
打个比方来说吧!过五关斩六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出重围的新科进士。
除去状元,榜眼,探花这三鼎甲,剩下的,能谋到个从七品官阶的京中差事,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还别不信!
因为,在唐朝,可并非是中了进士就有官当的!
还得统统到吏部去诠选。
身,言,书,判,只有过了这四关者,才能被授官。
即使授官,也都是七、八品的小官,想要一步登天,根本就没那一说!
因此,这一回,丁昊的那个便宜老子程俊,只怕真得睡到半夜里笑醒!
运气确实是来的猛了一点儿!白身一跃而成为从七品的京官,可喜可贺。
怕武则天又要临幸白马轩,丁昊赶紧以春闱在即,时间紧迫还得温书为由,向武则天告辞。
武则天以大局为重,勉励几句,便放其离去。
丁昊出了芬芳殿之后,岂料出殿传旨的上官婉儿,疾行行几步,从后面跟了上来。
语带幽怨:“程供奉走那么急做甚?就那么不待见婉儿吗?婉儿又不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