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状若疯虎,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仿佛是不吐不快。
这画匣子一开闸,顿时就关不上了:“哈哈哈,你还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妄想!
没有退路了!有人要你死,你就必须得死!
莫要小瞧咱家,咱家啥都知道!心里头明镜似的!
哪像你?哈哈哈,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而已!……”
这!
连武则天都愣住了!这邪中的,未免也有点太邪乎了!
看样子,有点像酒后吐真言呐!
众人目瞪口呆,薛艺更是坐不住了!
别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不行呀!因为王公公提到了他的名字。
“这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成了谋杀主谋了呢?而且还是在神皇陛下面前!”
薛艺不敢再想下去了,顿时,双膝一软,战战兢兢的就跪下了。
“陛下明鉴呐!这,这,不干臣的事儿啊!”
对薛艺,武则天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眼一瞪:“不干你的事儿?”
又一指王公公:“那他为何不说别人?”
薛艺顿时魂飞天外,“嗵嗵嗵”不停的叩首啊!
“陛下明鉴呐!王公公那是疯魔之语,当不得真的!他一定是鬼迷了心窍!”
莲花六郎张宗昌与其是一伙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立即接口道:“陛下,切莫忙着下决断,臣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见武则天若有所思,张宗昌接着又补充道:“方士马上就到,到底是不是中邪?还是让方士看过了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这家伙还真是够可以的!
明明说的就是薛艺的事嘛!愣是让他给乾坤大挪移成了到底是不是中邪?
怪不得叫他莲花六郎呢!心思玲珑剔透,外直中通啊!
话音方落,一名道家打扮,仙风道骨的方士,不徐不疾而来。
众人都认得,此人乃宫中玉虚观,丘真人。
插一句啊!李唐崇道,有唐一朝宫中大都设有道观。
这也是传统了,譬如前朝非常有名的袁天罡,李淳风,还有后朝玉真公主等。
其实,这事儿全赖李二!
李二是谁?李世民呗!
那家伙,不但杀兄杀弟,欺负他老子李渊,而且还乱认了一个祖宗——李耳。
李耳何人?老子呗!就作道德经的那个老小子!
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得道成仙,便是太上老君了!
太上老君都成了李唐王朝的祖先,能不崇道吗?道就是他们家的!皇宫里设个道观,确实正常!
武则天虽说已经自立为武周,但好歹也是人家李唐的儿媳妇,媳妇,继承传统,实在不足为奇!
这位玉虚观的丘真人,既没有袁天罡,李淳风的道行,又没有丘处机丘道长的侠义,它其实就是个混饭吃的。
整日里无所事事,武则天又不好黄老之术,他倒是想行骗,可是连个由头都没有!
皇宫里头的道观,又没机会骗当权者,那可就真的成了清水衙门了!
故而,这个丘真人的日子过得很是苦逼。
今日正在观中闲极无聊,却不曾想,控鹤监里的公公来报,控鹤监大殿之内似乎是有人中邪了。
机会终于来了,邱真人焉会怠慢?
狠狠地捯饬了一番,直到觉得自己有了高人风范,这才往控鹤监大殿而来。
见神皇陛下武则天竟然也在场,丘真人不忧反喜,不敢怠慢,赶紧过来见礼。
武则天自然不会与其罗嗦,只三言两语的便打发了他,命其前去一查究竟。
邱真人不慌不忙地上前查看,围着那群发癫了的太监,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死命的折腾。
直到折腾够了,似乎,终于看出来了些门道。
旁人,自然是看不出来这货到底是真看出门道了,还是装的?
但见其面色庄重,手掐法诀,先掏出罗盘,继而又摸出了一把做工极其精美的桃木剑。
再然后,铃铛,黄标纸,朱砂,丹青,铜钱,红丝线,一样样,有条不紊的朝临时搭建而起的祭坛之上摆。
摆完了,犹自不罢休。
大喇喇的吩咐道:“吾欲请神做法!先上三牲祭品吧!
这厉鬼来头颇大,端的不容小觑!
若想一劳永逸,另外还需金粉若干,银粉若干,黑狗血一盆,大公鸡一只,红绫绸缎一匹,黄绫锦缎一匹……”
直到吩咐完了,却见众人动也未动。
丘真人急了:“还不快去!刻不容缓!”
说着,不再理会众人,抄起祭台之上的那把桃木剑,手摇铃铛,又开始围着那帮太监左三圈,右三圈,转个不停。
顿时,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与丘真人口中念念有词的口诀声,响彻控鹤监大殿。
武则天看的乏味,正欲返回上阳宫,突然发现,那群太监消停了下来。
那帮人看上去,尽管神色有些疲惫,可是一个个的全都恢复了正常。
缓过劲来之后,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神情与传说中的中邪,简直一般无二。
丘真人自然是适时的收手,也不再做法了。
装模作样,上前来复命。
“启禀陛下,妖邪已经被贫道赶跑了,只是,此次来的匆忙,一应所需准备不周,故而不能一劳永逸。”
武则天懒得理会这些俗事,张易之能够长宠不衰,自然了解武则天的脾性。
刚才已经惹得神皇陛下不悦,此时自然是最好的表现时机。
“区区小事,又何必烦劳陛下费心!这些事也是臣控鹤监份内之事,就请陛下放心,后面的事交给臣了!保准令控鹤监干干净净!”
武则天很满意。
念及往日的恩情,之前的事,似乎也不想再深究了。
便大手一挥道:“尔等都是朕在意之人!
相煎何太急!
日后,莫要再为难翔郎了!
朕有意命他参加今科春闱,若是得中,控鹤监也就不会再受到朝中诸臣们的攻讦了!
到时候,看他们谁还敢说朕的控鹤监乃是藏污纳垢之地?”
见武则天如此回护丁昊,事已至此,张易之也只能来日方长了!
故作恭顺异常的领命谢恩之后,还不忘违心的再夸赞丁昊几句。
不外乎就是,程供奉满腹经纶,定会给我们控鹤监长脸,为陛下争光云云。
眼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武则天这就要打道回宫了。
别人不急,丁昊可不能不急呀!
不杀只鸡敬敬猴,难保日后还会有候跳出来作死。
于是,一直冷眼旁观的丁昊开言了。
“启禀陛下,方才王公公所言,控鹤监主簿薛艺欲制臣于死地一事,还望圣上明察。
臣初来乍到,再加之胆子也不是很大,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臣恐怕无法安心应考!”
话音方落,王公公与薛艺条件反射般的,齐刷刷双膝一软,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