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丁昊与安仁,还有王伯当、韩心,全都在寿宫。
仁寿宫大呀!内外两城,殿宇无数卫戊无算,妥妥的灯下黑!
他们四人,有左武卫大将军柳述麾下的雄阔海与虬髯客庇护,乔装改扮之后,那简直就是鱼儿入海,了无踪迹。
怀揣信件,走回大殿的宫女惠儿,依照常理,悄无声息地送一封信件而已,根本是不可能被隋文帝杨坚发现的。
再说了,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会注意宫女鼓鼓囊囊的胸前吗?
杨素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正是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命宫女惠儿前去送信。
问题是,丁昊交待过了,宫女惠儿就务必得让隋文帝杨坚看到这封信。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宫女惠儿入宫数年,宫中的血雨腥风,自然经历了不少。
她原本是左监门卫大将军尉迟炯女儿的贴身丫鬟。
尉迟炯的女儿尉迟琳嘉被隋文帝杨坚看中之后,惠儿便跟随尉迟琳嘉一起入宫,是四名陪嫁丫鬟中的一员。
这原本是一场天大的机缘,可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独孤皇后善妒,尉迟琳嘉初来乍到,焉能是其敌手?
趁隋文帝杨坚上朝的空档,独孤皇后以莫须有之罪干净利落的处死了尉迟琳嘉。
惠儿同另外三名尉迟琳嘉的陪嫁丫鬟一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打入了掖廷宫罚做苦役。
那地方,那段时日,那简直就是惠儿的梦魇。
数十名获罪宫女席地而卧,空间狭小不说,夏天干草堆里盖厚被,冬天冰石板上铺凉席,且每日里只能有两个时辰的睡觉时间,其余时间劳役不停。
丧心病狂的宫中女卫,那是变着法的折磨人!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惠儿的三名同伴,不堪重负,相继离世。
惠儿原本也已经绝望了,天可怜见,遇到了安仁。
安仁当时是太子殿下杨勇身侧的得势太监,老谋深算懂得未雨绸缪,使了一点儿小手段,就令惠儿得脱牢笼。
之后,仁寿宫堪堪落成,需要人手,惠儿便被遣来此处,算是暂时脱离了火海。
然则,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人生地不熟。
火海虽脱,仍旧是苦海无边。
惠儿在仁寿宫里就这么苦熬着,其实,那也是生不如死。
直到安仁的再次出现,惠儿终于看到了脱离苦海的曙光。
这夺嫡之争,她适逢其会,焉肯错过?
报恩也罢,放手一搏也罢,惠儿无所畏惧!
与其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如铤而走险一把,富贵险中求!
正是怀着这么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心理,惠儿发挥的游刃有余。
怀揣信件,从丹宵殿赶至隋文帝杨坚养病的御容殿外,徘徊良久。
突见一队宫人手捧汤药、茶点,从身前廊上经过。
惠儿知道,隋文帝杨坚的服药时间到了,便不再迟疑。
………………………
御容殿内,香烟袅袅,帷缦低垂,几名太监与宫女小心翼翼的侍立于病榻之旁。
病榻之上,隋文帝杨坚面色蜡黄,间或还咳喘连连。
容华夫人蔡氏面色愁苦,担忧的叹息一声之后,忧心忡忡的抱怨道:“御医们可真是无能!
这药也服用了不少了!
圣上的病情为何总是不见好转!”
刚刚被搀扶着坐起,靠于锦被之上的隋文帝杨坚,咳嗽几声,犹自不忘笑着开解道:“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爱妃勿忧,朕天命所归,断然不会就此撇下你们,撒手人寰……
诶!对了!”隋文帝杨坚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咳咳咳”,由于病体虚弱,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喘。
咳毕,隋文帝杨坚问道:“缘何,缘何不见宣华?”
见隋文帝杨坚对宣华夫人念念不忘,蔡氏皱眉,继而犹如打破了醋坛子。
“圣上都如此这般光景了!却仍旧对宣华如此宠爱!
哼!
可是,郎有情,未必妾有意呢!
她呀!此时,不定在哪儿快活呢?”
隋文帝杨坚略有不悦:“怎生如此说她?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总是不饶人!”
见都这般光景了,隋文帝杨坚仍旧一味地宠信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直以来,心中的猜测,也不再遮着掩着了。
“就一味的宠着她吧!
都病成这般模样了,也不见她前来侍疾,整天就知道朝咸亨殿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
被勾了魂儿似的!……”
诛心!句句诛心呐!
咸亨殿所居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杨广!
“难道自己的宠妃与自己的儿子有染?”本就病势沉重的隋文帝杨广,心中这般一狐疑,急火攻心。
“咳咳咳………”,又再一次不停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容华夫人蔡氏慌了手脚,忙不跌的自责着自己失言,莲步移至塌首,爱怜的轻抚隋文帝杨坚后背。
还好,有惊无险,隋文帝杨坚总算是缓了过来。
这时,殿外宫女惠儿刻意提高了声调的禀报声,清晰无比的传入了隋文帝杨坚耳中。
“奴婢有一封杨仆射的亲笔信件,要呈于太子殿下,还望,烦请通传一声。”
“太子殿下此时并不在御容殿……”
宫外的对话之声尚未停歇,隋文帝杨坚便下令了。
“神神秘秘!速去将信取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如此故弄玄虚?”
大太监伽罗不敢怠慢,出殿之后取了信件便进殿而去。
隋文帝杨坚既然没有吩咐将送信的宫女一起带进来,伽罗自然不敢擅自做主。
顺利完成任务的宫女惠儿,自然不会傻傻的继续等在殿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素的信,既然是给杨广的新皇登基攻略,自然不可能讳莫如深,信件内容僭越与大不敬之语比比皆是。
隋文帝杨坚看后,险些气死!
这人还没死呢!亲儿子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要上位了!换谁?这个,也接受不了啊!
恼羞成怒之下,不禁大骂杨广忤逆、不孝、连个畜牲都不如。
恰好这时,宣华夫人陈氏堪堪而入。
不明所以的她,见隋文帝杨坚如此暴怒,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可是,这“仵逆、不孝,连畜牲都不如”,何意?
很明显的嘛!这是东窗事发了呀!
这两日,他与太子杨广在咸亨殿里面偷偷摸摸,干柴烈火……
可不?做的不正是这“忤逆、不孝,畜牲不如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