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
在一处荒凉的大泽深处，有几道身影正在艰难前行。
在天空中，不停地有雷影击落，像一道长鞭击打在他们身上。
“啊！我受不了了！我要把他们都杀了！”一位头发胡子乱成一团的人高叫着向天空扔着石头。
只是石头在半空就遇到了阻碍，原路返回。
一道剑影击落石块，“魔奴，你不要叫了，没有用的。”
寂明剑发出黯淡的光芒，帝景真人望着前面的道路叹口气。
“走吧！他们又要追上来了。”在他们前面的妖月回过头说道。
如今她头发散乱，肩膀处被鲜血晕染，模样狼狈，娇媚的脸颊也沾上了灰尘，但是已经无暇顾忌，只是强撑着往前走。
这像是一条怎么样都走不完的路。
而在最前面，是一位身着白袍的年轻公子，此时他断一条手臂，脸色苍白，身形亦是摇摇欲坠。
“檀子素，你是不是在耍我们？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是走不出去？”已经快要崩溃的魔奴对着年轻公子大叫。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这是上界与下界的连接通道，要想回去只是一条路。”他干裂的嘴唇显出血痕。
“那你总该告诉我们在身后追着我们一直跑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打不死？还一直跟着我们？”妖月哑声道。
在他们身后，是一道道黑色人影，看不清面容，行动起来也极为缓慢，只是他们的实力很强，哪怕被击碎了也能爬起来重新变成完整的背影追击。
“他们不过是可怜人罢了！”檀子素叹口气，眼中闪过伤痛之色。
帝景真人默默拽着魔奴前行。
一道红光从他们头顶划过。
“那是什么？”妖月警觉，这东西独特的气息她似乎在哪里感受到过。
帝景真人抬眼望去，“是嗜魔柱。”
“所以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即使已经来到上界，却根本没有力量能与之抗衡！”妖月眼神空洞。
来到上界短短几年，她就体会到下界与上界的天壤之别。
上界之中，他们的实力被压制不说，还被一路追杀，结伴而来的那么多下界掌门和长老，只剩下他们三个。
他们在上界受到了无情的追杀，甚至被逼进了死胡同。
如果不是檀子素舍命杀出一条出路，他们如今早就黄沙埋骨死于这异国他乡。
只是自从他们走进了这里，身后就有无数好似幻影的东西一直追杀着他们，并将来路堵住，让他们只能不断的拼命向前，再向前。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让他们把我杀掉吧！”魔奴瘫坐在地，实在不想动弹，帝景真人也被他带得歪倒在地。
“我才不要，魔奴，一起来！”妖月停下来冲着魔奴喊道。
但她也早就支撑不住，勉强用一截木头支撑住身体。
她还不能死，她要回去看一看清如许那个小崽子有没有替她守护好合欢宗。
不过她现在真的好累啊，好累……
一想到天色渐晚，很快就会有硬仗要打，就连她都没有了坚持的力气。
如果能够出去，她一定要天天享乐，日日笙歌，将这些日子所受的苦补偿回来。
“快看，那是什么？！”瘫倒在地的魔奴指着天空大叫。
随着他的叫声，灰暗的天空之上出现了无数颗闪耀的流星。
这些流星划破天际，向着更远处飞去，千百颗星星坠落天际，一时间荒原亮若白昼。
仰面躺在地上的帝景真人一只眼睛变作黑色，看清了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几乎眼眶湿润。
“是她，小红提做到了。”他长舒了一口气，长久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
后继有人，他终于可以歇一歇了，真的太累了。
绷紧的弦在这一刻松懈了。
帝景真人微闭上眼睛，却感觉到在虚空上那一个光点越来越亮，正奔着他们而来。
起初只有指甲盖大小，慢慢地越来越大。
扑通……
速度奇快，令他们躲闪不及。
好在这天降之物及时避开了他们的所在，砸在不远处的山包上，硬生生将山包砸了下去，变作一座深坑。
尘土四散飞扬，好一阵子才能看清楚周围。
与此同时，从深坑处传出来一声痛呼，“啊！好痛，骨头都烂了！”
深坑之中溢出点点灵气和丹药独有的香气。
就像走在荒漠中，突然看到甘泉一般，四人立马毫不迟疑地吸收起灵气来。
也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多久，他们身上的补气丹药全部已经用光，纯粹就靠着这一副肉体凡胎在前行。
“小红提？”帝景真人一边吸收灵气一边道。
“啊？谁叫我？”深坑之中的声音立马反应过来，“帝景真人？掌门！”
说着，一道人影从深坑中跳了出来。
哗啦……
一瓶瓶丹药散落在地。
燕红提低头，“我的丹药！全碎了……”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储物袋中的丹药全部打碎，灵气自然是从这些丹药中逸散出来的。
魔奴此时心痛万分，连滚带爬地走过去，胡乱抓了几把就要将这些还存有灵气的碎渣塞进嘴里。
一只手轻轻将他制住，虽然单薄，但却有力，“这东西脏了……”
魔奴瞪燕红提一眼，眼冒绿光，“你个败家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吃的？”
说完，手一撑便甩开了燕红提，不顾一切地吞下残渣。
“这……”燕红提欲言又止。
此时连妖月也有些按耐不住，“你不要吃光，好歹留一些……”
这话她说起来也带着七分的为难，她平日里最顾忌美人风度，万万做不出如此厚颜之事。
但那碎掉的丹药中存有的灵气也够他们支撑一段时间了，对于如今的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需要了。
魔奴犹豫着摊开手，为难道，“我吃的太急了，还有一些，你要拿去吗？”
黑色的指甲缝满是污垢。
妖月咬紧牙关扭过头，宁愿闭目等死，“你尽情享用吧！”
话音刚落，一瓶青色丹药玉瓶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补气养灵丹。”燕红提说道。
接着又有两瓶丹药分别出现在帝景真人和檀子素面前，“这里还有。”
作为唯一还挺直着身体站在原地的檀子素也终于倒下，但他却望着燕红提无声笑了起来，即使已经形容狼狈，依旧眉目深秀，眼神清澈。
魔奴愣在原地，几乎一瞬间就苍老了，“你的储物袋不是已经全部都碎了吗？”
她一溜烟跑到帝景真人身边，与他拉开距离，“您忘了，我是炼体的，自然有空间储存东西。”
如今她的炼体术已经达到了最高的境界，极难被摧毁，即使像刚才那种强大的冲击力，她的几根骨头碎成了渣渣也能在一瞬间愈合如初。
魔奴的手颤了颤，“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才阻止了您，您没有听我的。”燕红提一脸无辜。
“燕红提！！我要杀了你！”
大泽之上，一时间传来悲愤的怒吼，魔奴口中喷出来一口灰尘。
……
夜晚来临，银雾般的月光洒在荒原之上。
一行人正打坐修炼恢复灵力。
而在不远处，一道道幽魂似的暗影逐渐将他们包围。
黑色的气流将他们挡在外面，但是他们竟然能够啃食这些气流，丝毫不畏惧里面的力量。
这一点连燕红提也感到十分惊讶。
“这些东西是什么？”她问道。
打不死，杀不完，有着熟悉的气息让她一时之间不敢轻易吞噬掉这股力量。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下界之人的魂灵！”帝景真人缓缓睁开眼睛，将身上的金色长袍修复完整，金冠将头发束起，他又有了昔日在九霄殿的风采。
檀子素亦点头，“没错，他们就是被困在两界通道中的魂灵。千百年来，已经有了太多，故土归不得，只能在这里徘徊。”
孤魂重重，带来阴冷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些孤魂都曾是下界飞升之人，世人眼中的绝世天才。
燕红提想到一种可能，“莫非这里面会有雪苏河？”
檀子素摇摇头，“这里面只是一些残缺不全的魂灵，他们的魂灵处在混沌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分清了。”
魔奴挠挠头，燕红提也疑惑着。
见状，檀子素从地上捏起一把土，拼凑出一颗脑袋形状，接着又捏了三四颗。
“看着……”他边做边将这几颗疑似人头的东西一把捏碎，而后还给混在一块，“就是这种。”
也就是说，千万年来的魂灵都被揉杂在一起，早就分不清彼此，才会越发混乱。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他们恢复？”帝景真人道。
“或许将他们送往下界即可，毕竟他们属于那里，在上界只会造成混乱，这也是他们被放逐在通道中的原因。”檀子素之所以知道这么多，也主要是因为阿照的年少好学。
他们二人少时天不怕地不怕，曾经仗着阿照神龙之血踪迹难寻，偷偷闯进了几大族的藏书阁中。
多少秘辛都信手拈来。
只是他看遍了别族诸多秘闻，却可悲的不了解自己的身世。
“他们被取走了魔骨，也被摧毁了识海，他们早就不是原本的他们了。”檀子素叹口气。
“难怪他们杀不死。各位前辈，这些天冒犯了！”魔奴抬抬手道 。
燕红提此时却困意涌上心头，直接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妖月此时却问道，“你从下界而来，有没有我合欢宗的消息，我那徒儿怎么样了？”
困意沉沉，许是诸多长辈在身边，令她安心不少，随手放出一个留影球。
这是她在密室无聊时放出灵识看到的万里河山。
比起之前的萧条，已经好上不少。
星耀仙门，风华仙门，七政宗，合欢宗，灵兽谷，万药山……
他们几人一一看过之后，只剩下一片叹息，明明上界损耗不大，但对于下界来说却像遭遇了灭顶之灾，特别是这段时间的遭遇，更让他们心灰意冷。
敌人如此强大，他们真的在以卵击石。
“那你的计划都实现了吗？”帝景真人问道。
妖月却轻轻嘘了一声，轻声道，“她睡着了。”
他们一齐看向燕红提。
此时，月光皎洁，轻柔照在她的脸上，从她均匀的呼吸声可以听出睡得十分香甜。
周围的被她筑起防护罩，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阴冷的气息。
帝景真人离她最近，此时也露出笑容，声音很轻：“睡吧！小红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