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能安稳呆在原地的，只有严禁外出的阿照。
因为他的状况不能示人，院子被布上各种阵法，此刻，在整个帝休家族他的院落是最牢固的。
也因此，在山河震动的时候，冲击力并没有完全摧毁他院落的防御阵，他反而看得更清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阿照看到神树被拔地而起，无数的地火涌出，宛如洪流般映红整个半个天际。
所到之处，草木灰飞烟灭，地上都是一片焦红色。
天空夹杂着雷声，巨石从四面八方破碎，以极强的破坏力摧毁着帝休族的所有地上建筑。
而燕红提的身影从天而降，随着骨骼碎裂声，来到了阿照身边。
燕红提被巨大的冲击包围，即使早有准备，也避免不了重伤的下场。
她以自身所有灵力作引，此刻，白发遮住她的整个面容，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终于显露得淋漓尽致，让她成了一位真正的老人。
算一算，她已经好几千岁了。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极为缓慢，她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奇怪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这个奇怪的东西有着人的四肢，但是手却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尖利却被鳞片所覆盖。
他身上布满青色鳞片，遮住了脸，额头两边有突兀的触角，大概有正常人的手臂那么长，上面附着鳞片，在火光的照应下泛着红色的光芒。
此刻他蹲下来，没有再望向外面，反而看向了她。
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带着孩子似的稚气，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到那双眼睛，燕红提却觉得熟悉。
“你是阿照吗？”她问。
他向着她伸出手，燕红提一时之间无法躲开，被他用手触在眉心。
他的利爪在此刻慢慢蜕变成人形，阿照眼中似乎很疑惑。
她却抓住了他即将收回去的手，“阿照？”
对她而言，他现在的样子更像第一次见面时的兽奴。
防护罩破了，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
比起身上只有纹路，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未进化完成的龙。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轻触到他掌心的那一刹那，仿佛有一道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被唤醒了一般，整个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覆盖在他周身那坚硬如铠甲般的鳞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剥落、消融，直至消失殆尽。
他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眼中的困惑与稚气也不见了踪影，重新成为了那个稳重又聪敏的少年。
燕红提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阿照却已经察觉，反而拽住她的手不放。
一寸之地上的兽刻痕迹在闪烁。
一种难以察觉的力量在他们相触的地方蔓延。
这个力量并没有削弱她，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助益。
和以往的感受不同，更像是原本就是他的力量一般。
她内腹的重伤也在这股力量作用下慢慢恢复。
显然，阿照的恢复比她快得多，他反应极为迅速地放出了一枚帝信符。
烟花声淹没在轰隆隆隆的地动山摇中。
“快走，他们要来了。”龙行止难得急了眼，催促她赶快离开。
她的丹田中并无灵气，两个元婴也因为虚弱陷入沉睡，即使身体恢复，她在上界的实力也并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
这个事搞得挺大吧？
她算不算已经完成了任务？
“你不怕死？”陆远说道。
“怕，但我不会死。”燕红提在心中答道。
她曾经看到过未来，所以无比坚定地知道，她不会是死在这里，她会回到下界，回到那个漫天灰色劫火的末日，“至少现在不会。”
一旁的阿照警惕地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如果能化作利刃估计能将她千刀万剐了。
“你恨我吗？”她的声音已经嘶哑苍老。
“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他不止说了，也真的手持一把长枪向着她冲过来。
可惜，长枪却在她身前消融。
一连试了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
兽刻？
燕红提想到了更多，在下界的时候，龙熙也从来不曾伤害过她，难道是因为兽刻？
龙墨不是说兽刻是出自自愿吗？她将他的家都毁了，这样的恨还不能解除兽刻吗？
为什么？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杀不了你？”阿照在多次尝试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银白色长枪再次在他手中出现，他的身后是红色的漫天流火。
“我们都杀不死她，能杀死她的，只有那个人。”一道人影出现，是龙南烛。
在他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黑衣人。
“黑衣，将她关起来。”龙南烛说完就带着阿照离开了。
黑衣看着她，手上出现一个白色旋涡。
归元诀！
燕红提凭着周围气流的涌动察觉出，这确确实实是归元诀。
“你是归元殿的哪位前辈？”燕红提问。
黑衣眼神微动，依旧没有回答她，她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
燕红提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到了滂沱的雨声。
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却能看清周围。
漫天的流火已经消散，大雨冲刷着地面。
她似乎在一个极高的地方，俯瞰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檀子素。
他一身单薄的白衣，四肢被绑上了锁链，脖子上的锁链更为精细，散发着悠悠红光，在他周围，是伫立的五根高大天柱。
这是要五马分尸？
“我以族长的名义再次问你一遍，你愿意不愿意杀了她？”龙南烛雪白的靴子踩在檀子素的脸上。
“不愿意。”他的声音好似来自遥远的天际。
燕红提听不真切。
她环顾四周，行刑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几位长老，就是黑衣人和阿照了。
此时的阿照声嘶力竭，“我去杀了她，不要为难阿兄，不要让阿兄死……”
大雨将他身上的衣衫打湿，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狼狈不堪。
龙南烛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狠厉地瞪向阿照，“住口，谁是你的阿兄，他不过是低贱的下界之人，哪里配做你的兄长？”
“你说什么？”檀子素本来闭目等死，却在这一刻睁大了眼睛。
他这句话一下子震惊住的，还有阿照，“大哥，你说阿兄是下界的人？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龙南烛甚至露出了笑意，“他的祖先不过是个卑躬屈膝的奴才，他甚至比下界的其它人都要恶心，他们是下界的背叛者，是罪人，连我都看不起他们。”
檀子素呆住。
“听不懂吗？你不过是被当做一条狗才能有幸来到这里，没想到你却一点儿也不听话，你不杀她，我自然还可以派别人来杀，你算什么东西？”龙南烛看向了黑衣。
黑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大哥，这么多年，你对阿兄全都是虚情假意吗？你也很疼……”
泥水飞溅，幽蓝的刀刃抵在他身前，“阿照，这还不都怪你吗？你对他很好，好到让我这个大哥都嫉妒了。
以往他还听话，我还能稍微容忍，如今，他已经不听话了。不听话的狗 要他何用？”
阿照一时之间无语。
“行刑。”龙南烛暴喝一声。
天柱随即移动起来。
“阿兄！”随着一声泣血的呼唤，檀子素的四肢碎裂。
接着，天柱中升起灰色的火焰将他的残肢燃烧殆尽。
“阿兄……”只有滂沱的雨声和阿照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