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娘看苾玉呆立不动,便用手轻轻拉扯着她的衣袖,道:“玉儿,你发什么呆了,进去啊!”
苾玉幽幽叹了一口气,郁闷道:“为何死了的人,更能让帝尊辗转难忘呢?我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跟前,他却宁愿遁入烟雾中,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东娘啐了两口,跺跺脚道:“今日喜迁新居,你尽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干嘛?帝尊心中若无意,就不会赐这华丽的宫阙让我们居住,玉儿,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会迁居到帝尊的寝宫去。”
苾玉脸上好没来由的一烫,伸手推开燮云殿的宫门,跨步入内,她笑道:“是么?可我连帝尊的寝宫在哪都不知道,奶娘,我们还是安心在燮云殿住下来吧,哗,你看,里面好精致哪!”
***水般的光阴水般流逝,这几年地域诸方区域遵循着冥皇入静前的安排,平稳有序向前运行着,期间姬芮山脉上的光幕开裂了一回,苾玉接到信息后,二话不说,便跳上光幕,忙活了一个时辰后把裂缝修复如初,这几年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已是压倒了所有的元老级黑甲武士,光幕前几年经冥皇亲手加固过,这次开裂的情况不甚严重,她修补起来自是得心应手,轻松了不少。
苾玉在光幕上溜达了几圈后,竟然起了入内一探的念头,便揭开光幕遁入烈焰火海中去了。
站在断崖上接应的东源等人皆失声惊叫,可是火海霍霍,谁也没有能耐进入查看,唯有提心吊胆那地站在原地,等候苾玉出来。
盏茶功夫后,被烟火熏得一脸烟尘的苾玉从火海中腾空而起,扑落在断崖上的千年寒冰上,东源等人慌忙上前,苾玉抬头头,有气无力地讲了一句:“里面好热”便昏了过去。
三天后苾玉在燮云殿内的冰玉大床上醒来,东娘红着一双眼把她扶起,泣道:“玉儿,你怎么啦,修补裂缝已是够危险的,为何还要深入火海中去,这不是找死么?”
苾玉声音嘶哑,低声道:“水。”
东娘连忙倒了一碗冰水送到她唇边,道:“这是云启拿过来的寒冰露,你快喝了。”
苾玉喝了寒冰露,闭目调息了一个晚,重新睁开眼目时,眼神已是湛然生辉。
“奶娘,我没事,你不必担忧。”
“玉儿,你为何要孤身犯险?帝尊只是嘱咐你修复光幕上的裂缝,没有叫你到山脉内的裂缝内,修复地陷哪,你为何要逞强呢?”
东娘半是埋怨半是宠溺地为苾玉梳理着凌乱的长发。
苾玉撑着头望着殿内流动的夜光,光幕内的世界确实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炼狱,她低声道:“光幕内确实好热,我看到的全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可我偏要试一试,凭我如今的能耐,能否接近那条裂缝,想不到我试了六次后,第七次竟然闯过了火墙,进入地底深渊中,奶娘,这是好事啊!”
“什么好事儿?你这次是被他们抬回来的,脸上沾满黑乎乎的烟尘,那个模样儿,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玉儿,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这不是你的分内之事!”
苾玉沉沉一笑,哑声道:“奶娘,你是我最贴心的人,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这样做,只不过是希望尽早将这祸害去了,缔结光幕的剑气每年递减,再过二十来年,如果没有帝尊的精血加固,肯定会消融殆尽,而帝尊有伤在身,如果要他强行出手加固光幕,于我的修复,自然大大有利,可他却消耗严重,只能闭关调养数年,如果我能在源头上遏制住这祸害,剑气就不会消融过快,那帝尊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调养身子”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不过我这一番心意,他可明白?”
东娘老眼中露出恻然,她握着苾玉的手,哑声道:“玉儿,我们上界已有四十余年,你与帝尊也不过是寥寥几面的缘分,你还不悟道么?”
苾玉瞪眼道:“你老糊涂了,我为何要悟道?莫非你不知道,我在十岁那年已是悟道,知道这一生能承载苾玉一生的良人,唯有帝尊么?”
东娘唉声叹气,拿过一条湿毛巾覆在她的额头上,语重心长道:“玉儿,可帝尊心中,早已承载了别人啊,我听启鱼言道,帝尊这些年一直都在缅怀主母,平日里都是把自己关在青鸾暖阁内,只因当年他们曾在里面度过了一段很美haode时光这是整个宫闱都知道的事,你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呢?不如就摒弃了这份痴念,和启鱼她们一般,过些快活悠闲的日子,不是更好么?”
苾玉将头上的湿毛巾取下扔在一旁,主母主母的,这两个字她一听就觉得讨厌。
“为何你总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什么主母?她尚未和帝尊行大婚之礼,这主母的称谓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东娘只惊得老脸失色,掩住苾玉的嘴,急声道:“丫头,你疯了,这等忤逆的话只可在我面前瞎嚷嚷,在启鱼跟前可别乱说,否则将会惹来杀身之祸呵!”
苾玉一手拨开东娘的手,皱眉道:“你怕什么呢?我说的是实话。”
东娘举袖抹抹眼角的泪水,这孩子,为何在这事上如此糊涂呢?如果帝尊真是对你有意,就不会让你住进这燮云殿里,我听启鱼说过,这燮云殿,历来是幽冥皇姑的住处,一开始你不晓得,可后来也听启鱼说了,为何还是猜不透帝尊的心意呢?
听说当年帝尊刚刚认识主母,就想尽办法把她往青鸾暖阁里引,青鸾暖阁是帝尊的寝宫,单凭这点,就可以揣摩到帝尊对主母的那份痴迷是何等的狂热,而后来更不惜为了主母固封掉圣祖在洪荒年代开掘的蛇洞,将那群剧毒无比的畜牲迁移到端倪山谷去,这些可都是要记入史册的大事,反观这数十年,帝尊何曾对你好颜色过呢?
苾玉恨恨道:“帝尊可以怀念那女子数十年,可一百年后呢,一千年后呢?他是否还会执着如初?奶娘,你也知道,帝尊如今膝下尤虚,为了宗庙社稷,他势必要重新寻觅爱侣,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安心等待?”
东娘嘟囔一句:“玉儿,你这话是有道理,主母之位确实不可撼动,这个我们暂且不去思量,可是他日帝尊起心重觅爱侣时,找到的人却是另个,你心里会否更难受?”
苾玉脸色苍白,她双手用力攥着被褥,大声道:“不keneng,绝对不keneng,无论在哪方面,我都是帝尊的绝配,放眼整个幽冥,唯有我方有资格站在他身侧,与他携手共老,旁的女子,想都甭想!”
东娘迟疑了一会,才慢吞吞道:“那只是你自个认为的绝配,不是帝尊心中认可的绝配!如果你是帝尊,他是苾玉,做主的那人自然是你,这段姻缘也许早已开花结果,如今你是苾玉,他是帝尊,这事儿,由不得你做主啊!你这叫一厢情愿。”
她怜爱地抚摸着苾玉苍白的脸颊,道:“玉儿当年若不是存了这点痴念,在下界也可觅得一段好姻缘,奈何你心比天高,定要依附上界,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你心中那个愿望依旧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到今天,你还要执着不放么?”
苾玉从床上跳了下去,她走到妆台前,瞪着映落在青铜古镜中的娇艳容颜,脸色虽然苍白些,可五官精致如雕,搭配的适到好处。
她痴痴凝望着镜中佳人,低声道:“奶娘,过来看看,我那点配不上帝尊呢?我不过是输在一不能早点结识他,二是那个异域妖女死的太早这两方面上罢了!”
东娘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上前掩住苾玉的嘴,低声道:“玉儿,你莫要妖女妖女的乱叫着,要知道那位姑娘是记录在史册上的主母,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这些话你在我耳边说没什么,让旁人听去了,告到帝尊耳边,你的功劳再大,帝尊也未必容得下你!”
苾玉拨开东娘的手,一脸不屑,当年那个异域女子,令我在帝尊面前狼狈不堪地滚了几滚,这可是我今生受过的最大耻辱,奈何她早早烟消云散去了,否则我一定要与她好好再打一场,看孰胜孰负。
“奶娘,你怕什么?启鱼那懒丫头跑回凌云阁玩耍去了,殿门闭的紧紧,我这话除了你,还能有谁能听了去?”
东娘唯有一个劲地跺着脚:“我的玉儿,这里是雷霆之地,你以为是在西南山庄自己的宫闱里啊?慎防隔墙有耳!”
苾玉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嗤笑一声,不在吭声,任凭东娘在耳边絮絮叨叨了一番才开口言道:“奶娘,我会等下去,如今他身子不适,我更要加倍修炼,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他分忧,终有一日,他会体会我的一番痴心,是不是?”
东娘望着一脸坚毅的苾玉,唯有摇头轻叹:“走火入魔啊,你真是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