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弥天大祸这四字,东娘马上想到了正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寻晦气的东匈王爷,她忙用力摇晃着呆若木鸡般的玉,急声道:“玉儿,你快收拾收拾,从后门离开山庄,淳世子伤重而亡,东匈王爷雷霆震怒,带人找麻烦来了。”
玉只是目光定定地望着奶娘,全然没听到她焦灼的吼叫。
奶娘只得凑在她耳边,大声叫道:“玉儿,你醒醒,东匈王爷找你麻烦来了,你快逃啊!”
这次话犹未完,玉已是挺直了背脊,原本散乱的眸光倏尔冷峭起来。
“东匈世家的人还要来寻衅?好极了,送上门来,省了我不少时间。”
她霍地站起,对跪在地上那众犹在啜泣的宫仆大声道:“大伙起来,老王爷羽化登天,从今天起,我就是新一任的西南王爷,老王爷身子健壮,如不是东匈世子淳前来胡搅乱缠,也不会生出此等变故!如今我们还没有去找他们麻烦,人家已经搬来兵马,杀到我们门前啦,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是束手待毙呢?还是放手一搏?”
众人立马义愤填膺,纷纷叫嚣着要抗战到底,玉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颌首道:“好,我们一鼓作气,将那东匈王爷拿了,挖他的心出来祭奠王爷未曾走远的英魂!”
玉走到外殿,逐一布置下去,山庄内的人马密密布防,准备和东匈一族来场轰轰烈烈的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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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源合等人隐匿在西南山庄上方的云团内,将下面的境况看了个真切,东源皱着眉道:“方才我们登门求见,吃了个闭门羹,我正纳闷着此处的民风缘何如此冷漠,原来是发生了此等变故,合老弟,你怎么看?”
合圆眼一瞪,道:“我怎么看?此女的能耐我是听你吹嘘出来的,既然他们两家发生了纠纷,我们正好静观以变,查看一下此女的能耐行事。”
北辙只是慢条斯理地抿着茶,混不理会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
合转头睥睨了北辙一眼, 道:“北辙老弟在此地驻防将近十年,如今发生这般厮杀变故,你又有何看法?”
北辙从身边的云团中扯了一块,往脸上抹了抹,悠悠道:“我怎么看?当年帝尊吩咐过----百年内,居于其上的这
一族人如果安分守己,就莫要惊扰他们,如有异动,马上尽数歼之,以绝后患。”
他将挤干了水分的云团抛了下去,道:“这些年,西南家的这位姑娘倒是安分守己,至于她心中转的是何种念头,那不属于我管辖的范围,人家只是想想,做做梦,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是不是?只是这次......嘿嘿,看来不需你我出手,西南和东匈这两家似乎已亟不可待要大打出手,这种情况按照规矩,你们说,该怎么办?”
东源扒开云雾,探头下望,只见西南山庄外的大道上,一众人马踏着烟尘风驰电掣而来,他一拍合的肩膀,道:“看着态势,这一战迫在眉睫,老头,你我是否出手调停一下。”
合却是神情慵懒地躺在云端上,学着北辙的样子捉过一朵流云挤出几滴水滴洗着脸上灰尘:“东源,你犯糊涂了,此事就算是帝尊恰好碰上,也是瞅一眼便即离去,你忘了圣祖遗训?下界的兴衰自有下界的规律,我们绝不能出手干预!西南山庄和东匈世家在此地生息已达九万年之久,或许走到了更迭的节点,这一战看似偶然,但内里肯定有必然的推力在作祟着,我们还是消停点,莫要多管闲事了。”
东源嗯了一声,仔细回忆着当年那个红衣姑娘的言行举止,不觉有些唏嘘:“那年我见此女,言语可喜,容貌俏丽,加之有修补地陷的神技,这才推荐给帝尊,可帝尊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咳咳,你说如今时过境迁,我们将她接引入宫,帝尊会否和当年一样,视如尘埃?”
合哈了一声,抹去脸上的水渍,道:“我们来此的首要目的是观察此女的能耐为人,希望借此女的手修补地陷,让帝尊腾出时间来调养伤势,至于她能不能令帝尊刮目相看,那得看她有无这个能耐和运气,这点我们管不了,帝尊是个痴情种子,放着幽冥众多的婀娜女子不爱,偏宠异域女子,我们私底下在心里嘀咕多年,又能改变什么?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思念着主母,我们如果还是冥顽不灵,在背后腹诽主母,就是对帝尊的大不敬,黑甲武士生来的职责是受命于君,这点我可从无片刻的忘却,所以帝尊的家务事,我们还是少参合为妙。”
东源神情古怪地望了合一眼,揶揄笑道:“平日里你嚷的声音最大,什么妖女,什么魅惑君心。。。。全是出于你口,今天的口风怎么全然转了?”
合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道:“不错,
平日是我的牢骚最多,可我心里对帝尊,自始至终都是赤胆忠心,其实,主母的为人也蛮不错的,只可惜红颜薄命,看着帝尊如今一人孤零零的过,当奴才的,心里也觉的戚戚焉啊!”
北辙一直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答,他常年驻防在外,对内宫之事甚为生疏,自是不能发表评论。
三人默了默,右涧俯身往下一望,道:“啧啧,真打起来了......这战况还挺激烈的。”
西南世家和东匈世家这一战,一共持续了八天七夜,结局就是东匈王一方全军覆灭,东匈王被玉一剑刺了个透心凉,把一颗血淋淋的心挑了出来,放在了西南王的灵位前。
西南世家的警卫在这一战中,十去其九,同样损失惨重。
随后赶来的右涧和东源合北辙一道在云中沉默地观看这场血战,他看着跳动在血海中挥剑杀敌的玉,眉心的疙瘩一直没有松开过。
这晚,他拉过东源合,低声道:“此女的能耐确实不凡,犹胜于我们盛年时期,只是行事狠辣,一身戾气与我幽冥宫阙的清幽格格不入,这等女子,能否担当大任?”
东源脸有难色,他搔头挠耳,道:“此战由玉刺杀东匈世子引起,而刺杀由东匈世子痴缠玉引起,西南王是被女儿气死的,女儿把气撒在东匈世家身上,东匈王把失子之痛撒在玉身上......在不是你死就我亡的极端情况下,下手狠辣倒情有可原......三位怎看?”
右涧呸了一声,道:“说话颠三倒四的,东源,我可是使尽浑身解数才拿下这道懿旨的,帝尊被我闹得有点不痛快,干脆闭关疗伤去了,所以此行必须谨慎,帝尊说过,此女能否进入我幽冥宫阙为皇族效力,需由我等四人一起把关考核。”
合神情少见的凝重,他俯瞰着血染尸横的西南山麓,道:“经此一役,西南山庄和东匈世家精英尽丧,日渐式微是不可避免的趋势,或许这就是天意,右涧,你也知道要进入宫阙充当黑甲武士或是宫女,必须全无牵挂方可成行......玉父母已殇,兄弟姐妹全无,家业又败在自己手上,走到这一步,恐怕只能割断所有的尘缘,随我们去了。”
东源点头道:“玉身上确实有点戾气,但只要在宫阙里居住些时日,受仙风玉露熏陶几年,这戾气自会慢慢消了,何况放眼整
个幽冥,唯有她有能耐修补地陷,帝尊的伤势需要时间调理。如果她能把姬芮山脉的烈火镇压住,不用帝尊分心,那就是一件大功劳,其他的枝枝末末,我们就随她去吧!”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就算此女真的狂傲难驯,想在宫阙里惹事生辉,可在我们的眼皮下,恐怕也成不了气候,况且还有帝尊坐镇,有何顾忌呢?”
他们齐齐望向端坐在一旁打盹的北辙,道:“北辙老头,你意下如何?”
北辙缓缓睁开双眸,他望着下面那方血染的山河,道:“帝尊有伤在身,绝不能深入险地,可此女是天地间除了帝尊外,唯一可以修复地陷之人,我只生怕,有一天她会挟技艺自傲,反客为主,到那时,你我四人是引狼入室的始作俑者,恐怕会成为幽冥皇族的大罪人。”
右涧咳嗽两声,道:“帝尊言过,姬芮山脉的地陷,唯有他才能修补,这女子虽晓得部分皮毛,但修为薄弱,决不能深入地心裂缝,她能做的,就是修补青冥神剑剑气缔结而成的光幕,既然这样,她何来挟技艺自傲,反客为主的资本?帝尊不必分心牵挂着那片光幕,自会安心静养,十来年后,再重的伤也该痊愈了,那何惧之有?”
北辙默了默,垂眸又望了望下面闪烁的烛火,道:“既如是,明天你们就到西南山庄走一趟,不过人家姑娘愿不愿意随你们上界,还是未知之数呢。”
东源长吁一口去,拍手道:“好,既然意见统一,那就按计划行事,明早我们一同去拜会拜会这位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