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興不耐烦听忧思的喋喋不休。他一手扯过下壑。道:“和这老糊涂说不清。下壑。我们回断崖去等候帝尊。”
一众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忧思唯有悻悻然拾起地上的扫帚簸箕。继续埋头清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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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思一边回想一边纳闷地望着密不透风的帷幔。帝尊为何要走入这层帷幔之内呢。
一溜耀眼的光芒透过青色的幔帐。扩散在神庙内。幽幽的光华來回流转着。有清脆的钟声自帷幔内传出。袅袅散于庙内深渊般的肃穆中。忧思的心砰砰乱跳着。命灯。帝尊竟然在里面燃起了一盏命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帷幔内供奉着历代帝尊的命灯。幽冥皇族的规矩向來是父子灯同亮。任内的帝尊诞下小太子当日。帝尊会亲自走入帷幔内。将父亲的命灯灭了。捧上灯阁供奉。尔后在自己那盏命灯旁边点燃另一盏新的命灯。将儿子的流年八字刻在灯柱上。以求祖先余荫保佑小太子平安长大。
燃起命灯。是幽冥皇族的一件大事。理应祭天地。告圣祖。入史册。可帝尊今晚却低调地闭门燃灯。这和常理不合啊。
忧思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小太子。帝尊尚未大婚。何來的小太子。
两个时辰后。.第一时间更新 神情疲累的冥皇揭开帷幔走了出來。他瞥了木立不动的忧思一眼。沉声道:“今日燃灯之事。唯有圣祖。我。你知晓。忧思。你知道怎么做么。”
忧思也不多话。只是磕下头去。神情肃穆道:“忧思明白。帝尊放心。过了此刻。忧思便会忘了此事。”
冥皇淡淡一笑。默了默。再度开言时语气萧索:“甚好。你在我的史册上留下记载。言道后來自天域。命媚。殇。帝哀。”
忧思双手一颤。额头顿时重重磕在地上。再度抬起时。已是一脸震惊。涕泪交加。哽咽道:“帝尊。你还沒行大婚之礼。史册上就这样记载。这不吉利啊。以后......”
冥皇脸色冷凝。咤道:“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写。多问什么。”
忧思仰起头。压低声音道:“帝尊。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位姑娘......你要知道。历代帝尊皆只立一后。携手相对至老。这......这。你尚未大婚。主母便殇了。你日后怎办呢。”
冥皇喉间发出沉沉的笑声。容色淡淡:“我早已立后。后殇。日后自然不会再纳别个。这还需问么。”
忧思鼻端无端一酸。这怎么可以。帝尊正当华年。就这样心甘情愿当鳏夫去。
他指了指他身后的帷幔。迟疑道:“后既殇。太子从何而來。帝尊为太子燃起命灯。这是皇族头等大事。可太子为何人所出。这在史册上又该如何书写。”
冥皇轻抚心窝。紧锁的眉宇倏尔一展。但瞬间黯然:“太子自是帝后所出。待我儿平安降生之日。我会教你怎样去写。”
忧思似懂非懂。帝尊眸光虽包含伤痛。神情却坚毅的不容置疑。他向來不是一个多话之徒。遂以头触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朗声道:“老奴晓了。帝尊请安心。老奴自今日起寸步不离神庙。早晚祈祷。以余生守候着太子的命灯。直至太子平安入世。”
冥皇眸光一闪。袍袖轻拂。将忧思扶起。随手轻轻拍拍忧思的肩膀。低叹一声。转身推开厚重的庙门。走在庙外空旷的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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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浓。寒风烈。青衣舞。人影单。
媚儿。那天。我携着你的手走入神庙。我将圣祖遗留下來的青玉盒子交给你。那里面装载着圣祖和金铃儿。赤莽之间的情缘纠结。你伸手接过。那双明亮的眼眸满是疑问。我就静静看着你。终于你在我身边跪了下來。和我一道。在圣祖面前磕了头。虽然不是正式的拜堂成亲。可那一刻我的心充满了喜悦和盼望。你已与我一起跪拜了我的祖宗。就算是入了我家的门。
我连大婚的日子都择好了。或许你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可我要给你这份庄重的承诺。
我只等那一天。你能为我穿上那袭耀眼的嫁衣。与我一道并肩俯瞰这片苍茫的天地。
梦圆梦碎。只在一瞬。
是我的疏忽大意。令你蒙难。我空担了冥皇之名。却连妻儿也保不住。.第一时间更新 天地之间还有我这般无能的懦夫么。
如今你无知无觉长眠在那方清冷的坚冰内。我唯有带着你我的孩儿独赏这盛世繁华。 可这有什么意思呢。沒有了你在我的身边。我的余生。又怎会有色彩。
冥皇望着巍峨在夜色下的远山。夜风带着彻骨的寒意灌入他的衣袍内。淡雅的衣袍随着风猎猎作响。他的心静如枯木。
我把你的名字永远留在我的史册上。只是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这名分。你可能不在乎。不稀罕。可我在乎。
殇......但愿有一天。我能亲手将这个殇字抹去。.第一时间更新
要多长呢。一年......十年.......还是百年千年。你已湮灭无痕的魂魄。能否感应到我心中的痴念。在那一方世外桃源里重新凝聚成形。冥皇双手张开。凄冷的夜风在他指缝内呼啸而过。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自今夜起。我只能拥抱着你过往的馨甜气息入眠。來我的梦中。我妻。在梦中你我可以偎依相拥。不用各自黯然。各自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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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合興等人一脸忧色地站在断崖上。眺望着远方那层青光蒙蒙的光幕。
虽然有帝尊的青冥神剑镇压着。可姬芮山脉底下的裂缝并沒有合拢的迹象。烈焰和冷泉依旧间歇涌出。姬芮山脉和断崖相隔甚远。他们还是听到了光幕内咯吱咯吱的断裂声不停响起。这片辽阔的区域。看來是彻底毁掉了。
帝尊把青冥神剑高高一挂。似乎就忘了这一码事了。每日神情木然地处理完幽冥中的大小政务后。就回到青鸾暖阁。闭门静修。
东源一声长叹。把脚下的碎石尽数踢入白雾中:“帝尊明明有修天补地之能。为何这一年來却不闻不问此地。虽说有青冥神剑镇压着。可祸患未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时日一长。难保不会祸及池鱼啊。”
合興一脸激愤。回头望着那个黑漆漆的洞穴。闷声道:“帝尊糊涂。我幽冥中美丽婀娜的女子如恒河沙数。他竟全视而不见。偏要宠幸一个异域妖女。那女子得了天谴。他还在史册上为她正名。立为冥后。你们说。这不是乱來么。”
右涧低声喝道:“合興。管好你的嘴。不要老是大放厥词。帝尊的家事。岂容我等臣子置啄。你既晓得那女子已是魂飞魄散。不复存在。就该存了一份敬畏之心。帝尊钟情此女。一时半刻不能忘情。正意兴阑珊着。我等既为臣子。理应为帝尊分忧。而不是在背后瞎嚷嚷。”
合興长叹一声。捶胸顿足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日沒有一刀把那妖女杀了。而是让她坠入冥海中。让帝尊有机会救了她。右壑。你难道忘了老帝尊当日的嘱咐吗。他要我们鞠躬尽瘁。辅佐帝尊。我沒有做到啊。我真该死。”
一直坐在磐石上闭目养神的下壑忽然低声喝道:“够了。你们别闹了。我们看到这个局面心里觉得堵。难道帝尊就不会难受。他留下这祸患迟迟不除。定有深意。哎。你们这段时日。难道沒有觉察到帝尊的脸色。”
断崖上的闹得正欢的几个老者倏尔安静下來。他们面面相觑一会。合興低声道:“帝尊的脸色。这段时间确实是有点苍白。似乎抱恙在身。”
东源长叹一声。道:“那日帝尊闯入异域。我们不能随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自那天起。那位姑娘......不。是主母。就再也沒有出现过。而帝尊却令忧思在史册上录下了----后來自天域。命媚。殇。帝哀。”
诸人沉默起來。帝尊当日不顾一切。跑到天域去追寻那位异域姑娘。可姑娘沒有随他一道回來。尔后的这一年里。也沒有再出现过。
帝尊在史册上却留下一段寥寥数语的伤情记录。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主母在那天遭遇了不测。而帝尊。极有可能也在那场变故中受了伤。否则怎会放任着烈火肆掠疆土而无动于衷呢。
下壑颌首道:“就是。既然在帝尊心中。把那位姑娘视为发妻。那就是我们幽冥皇族的主母。主母肯定是在在那场变故中殇去了。否则这段时间帝尊不会如此颓废。我们当臣子的。理应为主上分忧。而不是在背后添乱啊。”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合興一眼。低声道:“合興。你也一把年纪了。何必记恨着主母当日伤了你。你是否该这样想。若非当日主母手下容情。你现在还能神气活现地站在这里指手画脚。大呼小叫么。”
他指了指涌动着寒气的洞穴。大声道:“你莫忘了。当日主母为幽冥接了三支冷箭。若非如此。被折断的恐怕不止这姬芮山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