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撑着地面,瞪着眼前那片梦魅般的虚无,荡漾在身边的流光似乎正在轻轻呼唤着她----回來吧,回來吧!
这正是那个常年缠绕在梦境中-----鬼魅般的声音。
她如中蛊惑,一步步走入影壁内。
眼前是一个水波微漾的碧波池,水清澈见底,池上错落地盛开着几朵红莲,淡雅的莲香弥漫在整个空间。
池中清水缓慢地回环流动着,就如时光一般,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媚儿吃惊地望向池面,在池中央,伫立着一尊彩玉雕像,她的眸光移向玉像的脸部,心中不禁一动----这女子真美!
风华绝代的玉像也在静静凝望着她,尽管已隔绝千万年,那玉像的眼眸依旧顾盼生辉,风情千万,虽是静止不动,但映入媚儿眼内,却仿似正在凌波微步,追风,衣袂飘飘,说不尽的飘逸曼妙,令人目眩神迷。
她呆呆望着那尊玉像,心头仿似被一股电流击中,竟身不由已地跪在地上,叩拜下去。
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媚儿顿时颤抖起來,这声音!这长年缠绕在梦境中的声音----
“你來了,玙玥,你是我这些年來等待时间最长的姑娘,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媚儿心中惶恐,但还是依言抬起头凝望着眼前那尊似真似幻的雕像。
她迟疑着,嗫嚅道:“你们都认错人了,我不是玙玥,我叫媚儿。”
“你就是玙玥,你是我金陵家族的第十一个长公主,你的名字是我当年就取好的。过往那九位小姑娘,都是在七岁的时候就进入莲花圣境來觐见我,只有你,是让我等待时间最长的。”
媚儿双手撑着地面,愣愣望着自己映落在界面上的倒影,七岁的时候!
我在七岁的时候开始做这个噩梦,原來是你遁入我梦中,不断纷扰着我,促使我一步步寻來这里-----只为觐见你么?
“上面还有一位名叫青娥的姑娘,她才是金陵家的女儿,我......我不是,要不,你召唤她下來吧!”
“青娥?我要见的不是青娥。”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问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切都给天宫毁去了么?”
媚儿霍地抬起头,望着那尊冷艳的玉像,不语。
“一群不长进的东西!”
淡淡的幽香浓烈起來,沁入心脾,强行令媚儿混沌的神思清醒过來。
玉像澄澈的眼眸似乎正在研究着媚儿,盏茶时分后,又传出轻灵的声音:“你已适人,夫婿是谁?”
媚儿脸颊滚烫,愣了好久,才涩然道:“我不知道。”
她垂下头,不敢和玉像的眼眸对望,那玉像仿似是活的,那双美丽的令人心颤的眼睛好似能把她一眼看穿看透。
那声音很是平静:“你腕上带着的是碧玉镯,那么说你的夫婿是火莽的后人。”
“你一直在幽冥地域里?那里一切可安好?”
媚儿死命咬着唇,她的眸光掠过腕上那晶莹通透的碧玉镯,想起那个可恨而又痴情的冥皇,那和他交缠缱绻的一幕倏尔涌上心头,她的心顿时凌乱。
那声音幽幽一叹,道:“那也好,只要不是赤莽的后人就行,否则你会有点纠结。不过,我金陵家族与天宫之间的恩怨,不必牵扯到幽冥,你也无需借助幽冥的力量,记着,当你有机会面对现时天宫的主子时,马上杀了他,把他的血洒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所有的一切就会涅槃重生,你的夫婿既是火莽的后人......。过往我曾欠他一份人情,你完成你的使命后,就随你的夫婿去吧,上面还有一个青娥,这片土地就不必你费神了!”
媚儿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道:“我和他不是......我的夫婿不是他。”
玉像的眼眸闪动了一下,声音无波无澜:“爱恨纠结,自己想办法解决。世间女子莫不过为求一真心人,只要这个男人不是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之徒,你随他而去又何妨,这亲事,我许了。好,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我告诉你,我将以身化剑,遁于你手上,天宫中沒有谁可以抵挡我这一剑,你杀了现任天帝后,此剑自会归于虚无,等待下一次的苏醒。”
媚儿额上冷汗迸发,喃喃道:“为何一定要杀天宫的主子?他......并无大恶。”
那声音淡淡言道:“你必须杀他,只要是赤莽的后人,就必须要死在我这剑下,你不杀他,他定会杀你,你背上的伤,就是天权剑的剑气所致,而且,只有杀了他,用他的血祭祀这片土地,这片土地才会涅槃重生,你既为金陵世家的女儿,就有责任挑起这个重担,我说过,你完成这个任务后,你自可与你所爱的人双宿双飞,过你的逍遥生活,但是,你必须先杀了他!”
媚儿心头一痛,背上的伤口仿似有所感应,也抽痛起來。
和羲要杀我,他为何要杀我?我要杀和羲,我为何要杀和羲?
滴滴痛泪落在身下那片奇异的泥土上,化为缕缕的轻烟飘散无形。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抬起头,看着我,记着,一定要用这把剑杀了现时天宫的主子,如果你心存异念,当杀不杀,这片土地就会永远沉沦,易手他人,你心中可感安宁?”
媚儿只是摇头,道:“我不想的。”
“天宫的缔造,本來就有我的一份精血,玙玥,你一定要完成你的使命,否则,你将被剑气反噬,不得善终。”
媚儿往后挪动着,她忽然起了抗拒之心,只想马上转身逃离这个虚无的空间。
那尊玉像正散发着变幻莫测的嫣红亮光,那亮光慢慢凝聚成一把三尺长的古剑,剑身嫣红若血,带着触目惊心的凌厉和凄艳。
媚儿又退后一步,她不想承接这把剑,在她的潜意识中,这只不过是一把怨念之剑,只会带來永无休止的杀戮。
她厌恶这杀戮,她不想成为下一场杀戮游戏的启幕人,而且,对天帝,她爱恨难辨,要她举剑相向这个索绕在梦中多年的情感爱侣,她办不到。
那剑倏尔已到她手上,触手是一片痛彻心骨的寒意,她还來不及松手撒剑,那剑在她手上微微一抖,已转入手腕上,变成一颗嫣红的泪滴,媚儿垂首望着手腕上的那个红印,神色登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