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走到紫玉门槛前,仰头望着庙外广阔的天际,深深吸了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回眸笑道:“没什么啊!在宫内闲得久了,觉得气闷,想出外走动走动罢了。况且我已多时不见舅舅,心中挂念,也是时候回去走一趟了。”
智者垂眸看着脚下平滑的紫玉地砖,低低咳嗽着,没有答话。
媚儿静候片刻,不见智者答话,她颇觉异样,平日口若悬河的老先生怎么变成一个闷声葫芦?
她走近智者,用衣袖轻轻拂过老者的长须:“老先生你在装睡吗?怎么不答我的话?”
智者抬起头,放软声线:“天宫就是主母的家了,主母没必要再怀念过往种种。”
媚儿愕然,诧道:“此话何解?”
智者甚觉迟疑,这事由帝君亲口向主母解释,后果自然是不同的,可如今帝君化作野鹤闲云,不知所踪,主母今天恰恰问起,他只感到左右为难。
媚儿脸色微变,走近智者,追问一句:“老先生有何为难处?”
智者抹抹额上冷汗,沉声道:“主母,你的故家早已灰飞烟灭于天域中,不复存在了。”
媚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扶着庙内大柱定住摇晃的身子,颤声道:“你说什么?灰飞烟灭?什么时候的事?”
智者转身跪在圣坛前,声音波澜不惊:“上古规定,得七彩凤冠赐婚者,入宫之日,其家族必须消亡。自有新生家族替代,循环交替,以保天域平衡,繁衍不灭。”
媚儿冲到智者面前,怒道:“这是什么规矩?怎可如此不合情理?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智者匍匐在地上,恭贺恭贺向圣祖玉像磕头,一言不发。
媚儿看着智者捣蒜般跪拜着那尊冷冰冰的玉像,她心底一凉---谅这老家伙也不敢骗我,舅舅一家原来早已不复存在多时了,可笑这两年来我还蒙在局中,安安心心待在这个......可恶的地方!
她用力握紧拳头,望着沉寂如老憎入定的智者,恨不得飞起一脚将他踢出神庙外。
过了好一会,她定下神来,俯下身子,在智者耳边冷冷道:“你还没有答我的话,出宫的路在哪里?”
智者直起身子,眼光柔和望向媚儿,轻声答道:“主母,出宫之路千千万万,皆在你心中!”
媚儿不明所以,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叫路在心中?我在宫中将近两年,看到不是云就是雾,老先生,我现在要出宫,路究竟在哪里?”
智者转身伏在地下:“老奴不敢欺瞒主母,路确实在主母心中,只不过需待帝君回归揭冠礼成后,主母才会知晓。”
媚儿咬着嘴唇,愠道:“为何要等他回来后,我才能知道?”
智者抬起柚子皮似老脸,无奈应道:“这是上古就定下的规矩,主母请稍安勿躁,有什么事,等帝君回来后,一切都好说了。”
媚儿摸着头上凤冠,涩然一笑,淡淡道:“是么?规矩,又是规矩!可是?帝君为何长久不归?这难道也是规矩?”
智者全身抖了抖,含糊其辞道:“当日神龙预警,帝君出外巡视,这是意外,并非有意为之。”
媚儿哦了一声,轻声道:“神龙预警?老先生,你一直没告诉我,神龙预警为何能惊动帝君大驾?这警示预兆什么?”
智者幽深的目光顿变惶恐:“神龙......这是上古留下的警示,其中牵扯太广,老奴不知从何言起,主母还是留待帝君回来后,再行相询吧!”
媚儿抿着嘴,只觉心中正涌动着一股闷气,她嘿了一声,道:“回来?那帝君何日归来?”
智者神情忧虑,望向悬于神庙正中的长明灯火,低声道:“老奴不知,帝君处事一向稳重,绝不会拖沓不归。主母请宽心等候。”
媚儿嗯了一声,淡然道:“我一直宽心得很,可既然这里是我的家,为何我连跨出家门的能力都没有?”
智者站起,指着神庙后的庙堂,赔笑道:“神庙内的琳琅书洞,是上古史册存放之所,说不准会存有方才那副图案,咳咳,主母平日若有雅兴,可入内慢慢观摩。”
媚儿怫然不悦,道:“老先生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这出路你不肯告诉我,难道我不会自己找么?”
智者挠挠头,慢吞吞道:“老奴说了,这路只在心中,是找不到。”
媚儿气往上冲,她冷冷瞥了圣祖雕像一眼,转身走出庙门,跨过门槛后忽地转头道:“老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帝君出宫已近两年了!”
智者望着媚儿急速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这段时间,他已熟悉了主母温婉的脾性,像今天不顾仪态拂袖而去,是这两年来唯一的一次。
他回头望着圣坛旁边的紫玉灯柱,玲珑剔透的灯盘上亮着一簇猎猎作响的火焰,火势旺盛如昔,他神情疑惑,喃喃低语:“这是为何呢?”
老者步履蹒跚走到庙前的白玉平台边上,怅然望着辽远的天际。
一阵疾风掠过庙下的梧桐树林,智者昏花的老眼顿时焕发神采,他走前两步,沉声道:“出来!”
风势瞬间缓和下来,三个青铜斗士在风中现出矫健的身影。
智者目内精光闪动,急声道:“可找到帝君的下落?”
青铜斗士躬身答道:“我等在那片废墟上来回寻觅多次,没有看到帝君和守护两老的踪影。”
智者以手抚额,苍老的声音带着焦躁不安:“废墟里可有其他异常的情况吗?”
青铜斗士摇头道:“没有,只是一片荒凉。”
“外围呢?可有搜索?”
“外围是一片浓密的黑森林,并没有什么异常,我等主要是在废墟上寻觅。”
智者摆摆手,道:“继续在各个区域内搜索,如有异常,马上通知我。”
“是。”
智者颓然跌坐在平台上,抱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帝君处事一向极有分寸,如无意外,绝不会拖沓不归,况且守者和护者两人也不会任由帝君流连不归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