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们踏入峡谷的第六天,这几天两人已经培养出合作的默契来了,相处尚算愉快,只是,他仍旧尊称她为姑娘,而媚儿碰过一次壁后,也没有勇气再去询问他背后相关的一切。
峡谷内的机关穷出不尽,他大部分的时间花费在对付拆解机关上,从外面看,这条峡谷普普通通的,但内里却是一个无边无垠的广阔空间,诡异凶险的机关遍布在峡谷各处,当机关被触动时,他总是把媚儿挡在身后,不让她直面那些骇人的场面,他告诉媚儿:“这些机关针对的人是我,而我的目的就是将它们尽数摧毁,你就当看热闹好了。”
媚儿只能像个影子似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挥洒着英勇神武,把那些匪夷所思的杀人机关一一击碎,除了石中人弹奏的那一阕魔曲令他轻伤一回外,这余下的机关,在他眼内,就如孩童的玩具,不堪一击。
媚儿暗地里算了算,五天时间,他已经毁掉了四十七个机关,可是?纵深的峡谷似乎无穷无尽,昨天晚上,她坐在石壁上无聊的数着地上的碎石,数到第三千六百颗时,终于忍不住向正在闭目养神的他扔了几颗碎石:“这峡谷内一共存有多少机关?”
“听他们说,是三百八十九个。”
她吐吐舌,这么多!
他睁开眼眸,眸内流转着潋滟:“待我们离开这片废墟,我带你去各地游玩,好吗?”
这个意外邂逅的小姑娘很特别,十天前他远远望见她在朔风中抽抽噎噎地哭着鼻子时,心禁不住轻轻抖动了一下,那几天他偶尔会注意一下她的行踪,看到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废墟里瞎闯时,他轻轻笑了,原来她不过是一个猎奇者。
当那条青龙破土而出时,他手中本已亮出了长剑,可只一瞬间,青龙就给这个看起来娇怯怯的小姑娘一剑砍了,他的眉心顿时拧起一个疙瘩,这次真是看走了眼,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
当看到她换了一身淡黄的裙裾从缭绕的雪光中款款走来,晶莹的水滴正从她柔嫩白皙的脸庞上滑落,那一刻,他的心跳确实有点加速,他估计了一下路线,这峡谷是她的必经之路,里面所有的机关陷阱,听说早已毁于十多年前的血战中,可这是一片积怨之地,存在太多不可思议的变化,他带着私心上前捉弄她,不过是寻找结识她的机会罢了。
当走入峡谷后,他赫然发现,死寂多时的峡谷正在活转过来,这就是说,隐匿在其中的各种奇巧机关,正在静静等待着被触动的那一刻,好把莽撞的闯入者无情绞杀。
望着她调皮活泼的脸容,他有点后悔,实在不该把她牵扯入这块诡异莫测之地,这几天,他一直在压抑着内心涌动的情潮,因为现在甚至将来,他都无法给予她一份承诺,他幽深的眼眸内浮动着怅然和无奈,别的男儿可以对着自己心仪的姑娘尽情挥洒他们的柔情和霸气,唯独他,不可以。
可她对他的吸引却日益加深,有一股柔情已经悄悄缠绕上他沉静到接近冷酷的心,这使他感到迷茫和痛苦。
媚儿望着他稍带沉郁的脸容,回了他一个浅笑,五天了,她一直在等待着一句话:“我的名字是......”
或者,换成另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可是?他经常静静凝望着她俏丽的脸庞发呆,尽管眼眸内跳动着灼热的火焰,线条明朗的嘴唇却始终硬气的闭合着,吝啬着这两句简单的话语。
前面是一个干涸了的池塘,上面横跨着一道窄窄的石桥,他站在池塘边缘,垂眸看了良久,回头对媚儿道:“这里没有机关,我们走吧!”
像往常一样,他先踏上石桥,媚儿尾随着也走上石桥,她一边走一边望着沉降在桥下的隐晦阴影,奇道:“峡谷内怎么会藏着一个池塘呢?只可惜没有水。”
他扫视了四周一眼,漫不经心答道:“这峡谷形成在上古年代,沧海桑田几十万年依然存在,内里自然蕴藏了很多鬼斧神工的奇迹。“
媚儿嗯了一声,随手拍拍石桥上的栏杆,叹道:“原来是古物啊!”
微凉的栏杆在她的拍动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整座桥顿时剧烈晃动起来,她吓了一跳,这桥就要塌了?
她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哭丧着脸道:“喂,快停下!桥要塌下来了。”
他愕然回首,颇为不解地望着媚儿:“怎么啦?”
媚儿指着脚下,颤声道:“你没感觉到吗?桥在晃动着,还有,水,水漫过来了。”
刚才还是滴水全无的池塘,不知何时,已泛起粼粼波光,眨眼功夫池水已漫至桥面,媚儿用手提着湿透了的裙裾下摆,惊叫一声:“喂,你看,水满了。”
他的脚轻轻踢了桥面一下,石桥稳固得很,哪里在动了?
“没事,桥好好的,你看到什么啦?水?没有啊。”
媚儿指着脚下,脸色煞白:“你没看到?水漫过桥面啦!看,那边有一朵好美的莲花。”
嫣红色的莲花,在清澈的池水中悠悠荡荡,透明的花瓣上沾满浑圆的露珠,转动间滴滴答答掉入水里,莲花旋转着它绚烂的色彩,慢慢飘向呆立在石桥上的媚儿。
他一把将媚儿扯到身后,柔声安慰道:“不要怕!你看到的可能是幻影。”
媚儿甩开他的手,俯下身触摸着那朵静静停泊在身边的莲花。盛开的莲花倏尔闭合起来,淡袅的清香自颤抖着花瓣上溢出,忽然它快速往池塘深处荡去,媚儿捻起裙裾,正要跳入水中,他已一手将她拦腰抱起:“你干什么?下面什么都没有。”
媚儿用力掰着他钢箍似的双臂,大声吼道:“放开我,别拦着我,我要回家。”
他用力强行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不让她看到石桥下的景象。
媚儿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摆脱他的桎梏,他眉心皱起,双手猛一收紧,她痛呼一声,再也动弹不得。
他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柔声抚慰:“不要怕,我在这里。”
媚儿满脸嫌恶地扭转头,眼光追随着那朵渐渐飘远的莲花,声若寒冰:“放开我,我要回家。”
他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这几天她偶有薄怒的时候,但瞬间便流转晴光,巧笑倩兮,此刻她整个人仿似镀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澄清的眼眸内尽是厌憎,仿似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一股寒意自他脚底涌起,她这是怎么啦?
踏上这栋石桥之前,他已经确定以这个池塘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内,绝不会藏匿着的机关,为何她忽地神迷智昏起来,而自己却安然无恙?
他锐利的目光在峡谷内不停移动着,搜索着异常的波动,可是气流平稳,一片安静,怀中的媚儿又不安分起来了,不停用脚踢他,嚷着:“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捉住我干嘛?快放开我,我要回家。”
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右臂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腾出左手,一片濯濯紫光如闪电般掠过幽深的峡谷,她白玉般的脸色被紫光一映,显得愈发诡异起来,他骇叫一声,干脆将手中神剑奋力掷向桥下,一声飘渺的叹息声倏尔回荡在峡谷内,怀中的媚儿顿时安静下来,她茫然望着满脸焦灼的他,喃喃道:“你,为何拦着我呢?我想回家。”
她大大的眼眸流下两行热泪,继而低声啜泣起来。
他鹰隼般的目光继续搜索着环绕在身边的异常---她仍被这份他捉摸不到的威胁羁绊着,看来她已不能再逗留在峡谷内了,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好,我带你出去,你先回家,待我办完正事,自会去寻你!”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喃喃低语:“你?不要扔下我......”
说话间眼帘上似被压上了千斤巨石,声音渐渐沉了,终至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