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后,殷国相邦府。
程西爵派来保护纪歌的队伍,兼上侍女,多达四百余人,一路上生怕纪歌出什么危险,历经风霜雪阻,终于回到了殷国。
而下聘的队伍则要晚一段时间到达,按照程西爵的说法,他要给她最好的,自然要准备多一些,再多一些。
如今的慕若已经成了殷国的摄政王,自然早就搬出了相邦府,但是当初纪歌小时候住的静云轩已经荒废许久,又太过狭小,不宜人居住,为了让纪歌习惯,慕若特地让纪歌在相邦府休整一日,再进宫面见皇帝。
殷国的国都名曰长殷,如今冬雪渐融,重新踏上长殷的土地,纪歌和此次唯一随行的秋棠对视一眼,具看见对方眼中的释然。
还未下马车,就听到外面恭候的下人们高呼:恭迎和洛长公主。
和洛长公主,这个名号还真是贴切恰当,纪歌眼中划过一丝讥讽,撩开马车车帘,便看见不远处站在一棵高大的扶桑树下的慕若。
细雪纷纷,系数洒落在他的肩头,那身金色秀着绛紫龙纹的王袍便显得有些单薄,头戴紫冠,乌发铺于脑后,如同水墨描画的惊鸿一影,优雅贵气似无双的君王。
只是那身浅金色的锦袍,让纪歌一下子想起程西爵来。
从前未发觉自己是这样的人,仅仅一个多月,就如同隔了经年,思之若狂。
慕若见到她下车,上前一步,俊朗的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容,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光景,那时候的公主殿下会在相邦府门口扑到他的怀里,明亮纯净的眼瞳之中只看到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人。
他望着纪歌的眼眸,笑意在唇角浮现:“欢迎回家,公主殿下。”
纪歌的眼前一阵模糊,心跳的有一些快,她将视线转移到慕若身后的扶桑树上,略带疑惑的问道:“这棵扶桑树看起来颇为眼熟,和静云轩的很像。”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和澜庭阁的,也很像。
纪歌随慕若一起走入相邦府内,忽然间有些恍惚,她从前没有仔细想过相邦府内的布局,原主的记忆里面也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回忆,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相邦府内的布置和澜庭阁竟然如此相似。
这让她心中的某个猜测更肯定了一些。
碧瓦,青玉石桌,精致简约的小石凳,只是气候比洛国温暖一些,那棵庭院中央的扶桑树换到了门口。
“这就是当初静云轩的树,这棵树你小的时候就有,觉得你会想念,被我移到了相邦府,此处会被修葺为摄政王,以后,就是你的家。”
“只要你回来,公主殿下,我们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
慕若一字一句的开口,眼神真诚。
纪歌站在原地默然不语,许久,释然的笑了笑:
“慕若,在纪歌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你出现在她的身边,万分的宠爱和撕心裂肺的疼痛都过去了,从她在你面前自杀的时候开始,那个喜欢慕若,依赖慕若而活的纪歌就已经死掉了。”
“现在的纪歌,早已不是你心中的公主殿下。网”
“你不是她,那你是谁?公主殿下,你真的爱上程西爵了吗。”慕若低声说道,眼中有一丝执拗和阴沉。
“是你亲手将我推到了程西爵身边,而且我一直很奇怪,慕若,你到底和程西爵是什么关系,告诉我。”
纪歌的脑海中浮现出程西爵的面容,眼底慢慢的迸发出一丝逼人的光亮,语气越发肯定:
“澜庭太子的名字叫做程穆澜,和你的名字里面,都有一个同音的‘慕’,慕若,你是不是洛国曾经的澜庭太子,程穆澜?”
慕若眼中光影沉浮,瞬息万变,目光中带着浓重的悲哀,固执悲伤的看着纪歌,压得她的心也有一丝痛意,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的脸。
记忆回旋,曾经的程穆澜被剥去一身尊贵的太子朝服,眼中死寂一片。
身为太子的程穆澜不会被秦碧彤喜欢,从此以后只是囚徒的程穆澜更不会,宠爱自己的父皇已经被解了兵权幽禁宫中,曾有要好的四弟,六弟,一个夺去了他的一切,一个对他亦充满厌恶。
“吱——”的一声,太子的东宫被打开,几盏明灯照进来,长时间不见光亮的眼睛很是刺痛,程穆澜捂住眼睛,许久才慢慢的睁开。
“程穆澜,你就下地狱去吧,朕会让秦碧彤,连地狱都下不成……”
他喝下那一杯毒酒的时候,忽然回忆起与面前的程西爵喝酒论诗的时光。
只是从此以后,他们注定孤寂万年。
“是,我就是曾经的澜庭太子——程穆澜。”他没有否认,目光灼灼的看着纪歌,缓缓的承认。
如此一来,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慕若的眼睛和面容与程西爵有一些相似,为什么他会对洛国皇宫无比熟悉,为什么他一直恨着程西爵,又为什么慕若会认识秦碧彤。
“所以慕若,你从一开始便是在利用我,只是因为我和当初程西爵的王妃司韵面容有一些相似,对不对?否则,你可以随便在殷国找殷国和纪哲差不多的少年,就算是要使用美人计,也轮不到我。”
纪歌问出这段话的时候,内心一阵淡然,仿佛真正的纪歌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悲痛的真相,最终,选择放下执念,烟消云散,不再去面对这些过往。
慕若一愣,没有办法去否认:“所以公主殿下,你已经知道自己与司韵面貌相似,那也就知道,程西爵不过是将你当做是她的替身而已。”
“我的家会是殷国的公主府,会是洛国程西爵的身边,终究不会在殷国的相邦府里。”
她婉转的表达自己的感情,程西爵已经用自己的行动亲口告诉了她,他和司韵的事情,自己何必执着于这些执念里?
“本王从前利用过你,但是公主殿下,您一定会是殷国的女主人,以后,还会是天下的主人,这天下,本王将要与你一起。”
“若八年的时间不够,那还有下一个八年,本王原因用余下的岁月,换你一笑。”
他的墨发被雪花染白,金色的云袍在雪影中若隐若现。
“我之所以回到殷国,只是为了救程晟宁,慕若,对不起。”她声音冷淡,压下心中的悸动,转身越过慕若,洁白的衣裙和满天飞雪融为一体,却不染风霜。
“本王如果告诉你,明日本王会在陛下面前请求他赐婚你和我,你会如何。”
他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不甘的开口。
“我的前半生,恨透了‘让’这个字,也不想再做一个君子,君子能如何呢?只会失去一切。我不会在将自己的东西让给任何人,无论你愿不愿意,都由不得你。”
纪歌回过身,深沉的看着他:“慕若,不要让我恨你。”
不要让我恨你。
慕若微微一颤,眼中闪过悲哀,原来她对他,已经绝情至此。
“嫁给我,我会让人将解蛊的方法告诉程西爵。你要知道,我也不愿意伤害程晟宁,他毕竟与我有血脉之情。”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如何解蛊。否则,程晟宁甚至活不过十岁,最快半年,他就会根骨寸裂,受尽折磨而死。”
“程落凰明明说过,他能够活到十岁,如今还有一年半——”纪歌猛地睁大眼睛,忽然间脑海中电光石闪,不敢置信的看着慕若。
“你是说,你缓解他病情的方法有问题!”
慕若淡然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仿佛提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声音带着森冷入骨的寒意:
“公主殿下真是聪明,想要缓解蛊毒,只能透支自己的寿命来换,用了那么久臣和你的血,总是要交一些利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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