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澜庭太子程穆澜身为天之骄子,却待人以善,对朕和冀寒多加照顾,是真的将朕当做四弟。于是,朕,程穆澜,冀寒和司韵,我们四人便成天腻在一起。”
“直到司韵带来自己的妹妹秦碧彤,几名少年少女,指点江山,附庸风雅,也算自在。”
“程穆澜得罪朝臣,朕与冀寒四处奔波;朕得罪程凤玄,太子和司韵为朕求情,即使成了名满洛都的四杰,程穆澜从未在意过,也不曾有所仇恨……那时候朕还是太天真,真的以为这样下去,就能一世平安,不屑于江山权势,心中只有书画围棋和乐曲。”
程西爵说着,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极尽心酸。
“朕十八岁的时候,司韵的父亲司马跃上奏皇帝,为司韵请求赐婚,于是成了朕的四王妃,那时候一切尚是美好的,有宁王做媒,便过段时间就要迎娶她,朕一直很喜欢司韵,自然没有反对。”
“所以,是之后发生的事情,才让你最终,为她,为西赵的旧人,倾覆尽天下。”纪歌想起前两天程冀寒走的时候,程西爵对自己说的话,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身负重任,步履蹒跚。
“婚前半年多,司韵面见了程凤玄之后,受了程凤玄的威胁,便神情恍惚,她恳求朕不要争夺皇位,她不喜欢皇帝,朕本就无意于皇位,自然答应。”
“后来,朕被她灌醉,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有了宁儿。只是再后来,程穆澜,终究还是……那日,司韵已经怀胎七月,秦碧彤将朕拖住,澜庭太子将司韵劫走,令手下将其玷污,害得司韵早产,身亡。”
程西爵的声音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眼神却慢慢的从回忆中醒来,越来越清醒。
那些过往,大概是他埋在最深处的痛苦回忆,从来不愿触碰,他曾经的飘逸潇洒,自那日断送。
曾经那个四王爷,被面前的这个少年唤醒,他看着她的音容笑貌,便从痛苦中走出来,宛如新生。
“后来的事情,便是程穆澜在朕悲痛之余,对母妃的势力大肆杀戮,排除异己,残害忠良,拉开夺嫡的帷幕,直到他被朕鸩毒而死,朕登基为皇帝。”
“纪歌,朕从未将你当做司韵,你们从始至终,便不是一个人。”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你就是我的光。”
程西爵平静的结束叙述,轻轻吁了一口气,眉目舒展,墨金色的眸子绵长而温凉,带着透明的色泽和浓重的情绪看向她,仿佛闪烁着千万星火。
纪歌一字不漏的听完,澄澈的眼睛使劲盯着某处看,只怕一对上那双眼睛,眼泪就掉下来,那也太丢脸,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半晌,她哽咽的出声:“对不起。”
对不起她的恶语相向,对不起,她一直对着他有所提防。
“纪歌。”程西爵的眼神仿佛有光,刮了刮她的鼻尖,声音郑重。
“什么?”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自称“我”。
他说:她是他的光。
他说:纪歌,永远不用在他面前说对不起。
即使在完全陌生的时代,即使她心中没有一点安全感,这个男人始终给予她平等的尊重和足够的深情。
前路漫漫也好,黑暗无措也好,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他一人。
“怎么了,怎么要哭了?”程西爵笑着问道。
“我好为你难过啊。”纪歌将脸埋到程西爵的颈窝里,颤抖着身子,眼泪无声无息的冒出来。
程西爵可以感受到那肩膀处的衣裳被她的眼泪迅速打透,他用力的像抱着一只小猫一样抱住她,语气轻松。
“傻瓜。朕很开心,你还是很在乎朕的,对不对?”
“开心你个鬼呦。”纪歌钻出脑袋,泪眼朦胧的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程西爵深邃分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俯下身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珠,薄冷的唇角荡起一抹弧度,似妖冶耀眼的花妖,目光深情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朕知道,你心中有着许多秘密,朕不会问,但是终有一天,朕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说出来。”
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与坚定。
“那可不一定,既然陛下这么想知道,那臣就告诉陛下一个秘密——”纪歌显露出一个称得上是破涕为笑的笑容,异常的勾人,是程西爵熟悉的气息。
“是什么秘密呢?”
他装作十分不感兴趣的样子,扬了扬手,却暗暗竖起耳朵。
“程西爵,我爱你。”如同天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还没有做任何反应,纪歌已经勾住他的下巴,轻浅一吻,似在心上有羽毛和蜻蜓经过,惹来他怦然心动,然后是满心满眼的爱意。
……
“两千七百一十三,两千七百一十四,两千七百一十五……”
“陛下!老……臣想借你手下的大臣一人,跟着臣和子律回司家。”
“陛下,您数错了,重新来。”
承乾殿内,程西爵苦着一张脸,没有一点形象的坐到地上,堂堂一国之君,掰着手指头,一颗一颗的数着紫溟珠饰的数量。
身旁,纪歌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坐在只有程西爵才能坐着的主位上,隆冬里,雪满洛都,她还喝着御前的龙井,眉眼弯成一弯新月,笑眯眯的监督程西爵数珠子。
“又重来?!”
程西爵越发阴郁了,抬起头阴惨惨的盯着忽然闯进来的司马跃和程落凰,眼神极为不爽,大有一副:你们不给朕一个好的理由擅闯宫闱,朕今天就摘了你们的脑袋的意味。
“自然是要重来的,司韵王妃能陪您数完着六千九百九十九枚紫溟珠,臣肯定也得陪着您数完呀,多一枚,少一枚,都是对您和王妃的不尊重,这才公平不是吗。”
纪歌轻轻嚼了嚼茶叶,有些微醺的得意笑着,狡黠而温和。
正是她得知司韵曾陪程西爵拣珠子,便对程西爵笑着说道:
“陛下,臣只是个替身罢了,爱臣就和臣一起拣珠子,重温当年的美好。”
因为被司马跃打断,程西爵悲伤的从新开始数数。
“朕好悲伤,朕一点也不觉得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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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因茶茶实在开学事情太多,更新时间,二更改为下午四点到六点,小可爱们可以吃完晚饭,配合食物享用更佳~不要跳订哦,这两天虽然是回忆,但是还都蛮干货的……所以司韵和纪歌到底啥关系,这是一个奇异复杂的关系。
程西爵对司韵,更多的只是年少时候的愧疚,加上当时太多太多的重担压在他身上,让他有一种被压垮的窒息感,如同被束缚了人生,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很喜欢司韵,其实,只是他被困在回忆里不想走出来。
纪歌,就是那把打开心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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