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百花楼,天字号包间内,正坐着三人。
已经换上常服的程西爵坐在首座,眼神锐利深沉,面容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一座高贵冰冷的神袛。陈彦恭谨的站在他身后,亦面无波澜。
程西爵对面,端坐着一位身穿月白衣袍的瘦削青年,大概二十五岁上下,仿佛常年卧病见不到阳光般的惨白肤色,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双琥珀金色的眼眸,点缀在一张苍白清冷的脸上,闪烁着急促的光芒。
两人中间,坐着个黑衣墨发的高大男子,脸上覆盖着一张银白色的雕龙面具,只露出精致俊美的半张脸的眉眼,他周身有一种独特的肃穆之气,行为举止却潇洒优雅,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修大人,多谢你引荐和保护,孤王才能顺利见到表哥……不,陛下。”青年朝带着面具的青年感激道,音色干枯阻塞。
“朕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弟?”程西爵猜出了什么,反问。
“臣下姓席名封,见过陛下。”
席封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泛起激动之色,语气中却是常年不曾言语的干涩。
程西爵挑起眉,意外的朝面具青年——也就是假扮成修焚的程冀寒看了一眼。
后者对着他无辜一笑,表示就是如此。
来洛都的西赵旧日皇族,并不是如今的世子席禅,而是……席禅常年卧病在床,体弱多病的哑巴兄长,席封。
此事,除了一路将他带来的程冀寒,连程西爵都不知道。
但是传闻有假,席封并不是个哑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席禅害了自己的兄长,为了世子的地位。
“朕从来只听说过燕北郡的席禅是朕的表弟,还从来没听说过燕北郡什么时候有了个席封。”程西爵回过神,无视掉席封的激动,语气淡淡的说。
“臣,臣是席封,是席禅的哥哥,臣这些年来都被席封的母亲囚禁在府内,后来席封为了顺利继承爵位,毒哑了臣,对外宣称臣身体多病不能胜任职务……多亏遇见了修焚兄弟,臣才脱离苦海,不远万里来到我们大洛皇都面圣,恳求陛下为臣做主!”席禅娓娓道来,他的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沙哑异常,还真有种刚治好嗓子的感觉。
“朕为何要信你的话?”
席封长呼一口气,指着自己异样的眼睛,瞳孔中泛起纯粹而炫目的金色。
“陛下,请您相信臣,臣这双眼睛就是证明!除了燕北郡的西赵皇族,这天下谁还能拥有?陛下,您是臣的表哥,求您,您身上亦有婉云郡主的血脉……”
婉云郡主,就是程西爵早逝的母妃婉妃,正是当年西赵皇帝的侄女。
程西爵皱起眉来,有些头疼。
“就算你是席封又如何,燕北郡的席禅等人这两年很是不安分,朕本就想解决这个隐患,而你,也捎带解决了,以免后患。”
“臣知道当时燕地有数条通往宫外的密道,就算陛下您消灭席禅的手下,他也会从密道跑出去。”
“朕会怕一条丧家之犬?”
“您可以消灭席禅,但是席禅暗中勾结了朝廷中的很多臣子,臣也略知一二。”
“你觉得你这些条件和筹码,朕会不知道吗。”
见程西爵真的不为所动,席封眼中露出绝望,他求助似的看向程冀寒。
“修统领——”
“席世子,恕在下无能为力,虽然是在下将你从席禅那里救出来,又一路护送你来到洛都,但是在下不过觉得你奇货可居,但是如今你并没有让陛下满意,这我就帮不了你了。”
“陛下,臣的生母是墨家钜子的女儿,臣之所以被席禅忌惮,是因为臣是墨家人,而席禅所不知道的是,臣,就是这一代墨家钜子,换句话说,”席封顿了顿,下定决心般艰难的开口,吐出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家族,“臣可以为陛下打造出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最惠民的水利。”
儒,孔子之徒也;侠,墨子之徒也。①
墨家,钜子,传闻中墨家是楚赵相争之前时代就存在的组织和家族,首领称为“钜子”,下代钜子由上代钜子选拔贤者担任,代代相传。
而墨家最为着名的不是他们悠久的传承,而是他们精湛至极的冶器技术,他们发明的机关和打造的兵器举世闻名,更是奠定了后来赵国兵之强国的根基。
只是后来楚赵相争,又演变为殷洛西赵三国邻立,墨家却按照家训,保持中立,不偏不倚,不帮任何一国,于是被三国皇帝集体厌恶打压,逐渐消失于历史,不见踪迹。
程冀寒一直端着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下意识的看向程西爵,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可是墨家,多少帝王梦寐以求想要得到其的助力,如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程西爵也愣住了,许久,回过神来,虽然也惊讶,却没有程冀寒那般心动。
“朕,已经是天下之主,不过是时间长短,锦上添花。朕倒是有些好奇席禅到底打压你这个兄长到了什么程度,逼得你竟然违背墨家的家训,而想要帮助洛国,不再中立。”
“封禅,有了禅,就不需要封了。席禅加诸于我和母亲身上的,舍去这一身骨头,我也要让他血债血偿,求陛下帮我。”
席封低沉的嘶吼,眼中是彻骨的恨意。
封禅,还有这种说法,有意思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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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①:出自韩非子。
此墨家非彼墨家,请勿与历史上的诸子百家墨家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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