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时隔多月,皇帝的御撵终于停在了慈宁宫前。
众宫人皆深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因为此刻的皇帝脸色阴冷至极,仿佛天随时都会坍塌。
林绘快步走入寝殿,对躺在床上的太后道:“太后,陛下来了……”
深褐色的纱幔遮掩一切光辉,在浓重的药味中,唯能看到太后毫无血色的脸,眼眶凹陷,瘦了太多,盖着锦被好像底下根本没有人一般。
太后的神情不变,早有预料。从锦被下伸出干瘦的手,沙哑的声音平缓如旧:“扶哀家起来。”
林绘立刻将太后扶起,并在身后垫上软枕。
太后刚刚坐稳,赫连载夙便带着戾气踱步而入,在看到重病消瘦的母后时,眸光微微一顿。
在他的印象中,母后总是面带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半真半假,更多的是从容不迫,掌控万物的笑。哪怕是舒贵妃盛宠,他与母后衰败时,母后也从不改笑容。
现如今,一切都变了。
“瞧你这样子。”太后看着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赫连载夙抿了抿冷峻的唇,沉声问:“朕只想知道,那个与朕样貌无二之人,究竟是谁。”
太后缓缓勾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陡然激动起来:“朕想听你说!所有的来龙去脉!”
“来龙去脉……”太后那似有若无的笑,泛着淡淡的讥讽,“来龙去脉的就是哀家曾经的确怀有双生胎,为了在后宫立足,不得不送走一个。”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赫连载夙怒不可遏,“你知道他现在给朕抹上了多大的污名吗?!”
太后苍冷的眸沉下,声音加重:“他是你的亲生兄弟。”
闻言,赫连载夙发出了一阵轻蔑的冷笑:“为了巩固魏家权势,不择手段你,竟然还会怜惜自己孩子的性命。”
话音一出,空气凝固。
憋了这么多年,终于肯撕破脸了。
“哀家不择手段?”太后的笑意消失,“如果不是哀家,不是魏家,你能守住几时?你的江山早就是虞王的了!”
赫连载夙眯了眯冷眸:“若非是魏骞仕专权,你屡加阻碍,朝野上下稳固,朕怎会一败涂地?”
太后震怒:“你急功近利,刚愎自用,你竟然来怪哀家?究竟是谁除了舒贵妃与虞王,扶持你登上皇位!咳咳咳……牲畜尚知报恩,你这孤恩负德之人,罔称天下之主!”
赫连载夙冷漠至极的望着太后,一字一顿:“你亦不配为朕的母亲。”
话落,在太后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拂袖而去。
“逆子!逆子!”
太后竭声嘶骂,差点从床榻上跌下去,幸得林绘急忙搀扶住。
不过须臾,宫女急匆匆的跑出慈宁宫:“传太医!传太医!”
林绘看着气急悲怒的太后,紧皱眉头,心头百感交集。
她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这对母子曾经有多好,如今就有多可悲。
在这滔天的权势之下,谁也不想沦为铺路骸骨,可他们竭嘶底里的争,最后又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