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何惧?”月华忍不住低声呢喃重复了一声,忽然笑了笑,他的眼底隐去一丝耐人寻味的深意。
“说得好,我虽然现在无力救她,但是我可以给你指另一条路。”月华平静的看着程晓渡,说出口的话让程晓渡身躯微震,意外的看着月华。
“你方才不是说,你不能救她么?现在除了上天山之巅找云颠之莲,还有第二个选择不成?”程晓渡目光灼灼的看着月华,虽然话带着疑问,可是眼神却充满了希望。
他是相信月华?还是宁愿相信月华能救他的皎皎?
月华蓦地蹙眉捂住心口,长长的吸进一口气道:“我会让连城拿神医谷的药,先压制她身上的毒性蔓延。
纯阳宫少主宁溪虽是好心,却办了坏事。
我想他给江月儿服下的药之中,有紫藤丹,这丹药是由紫藤凤云花做药引炼制而成,它虽然有压制五绝丹的药效,却会加速五绝丹毒素在体内的蔓延速度。
原本江月儿会在服药后半个月昏迷,现在只是几天就昏迷不醒,服下了紫藤丹,她会在三天之后醒来,然后夜晚睡着之后,再昏迷七天再醒来,再然后就是十天,十五天,直到中毒一个月的那一天,她就会中毒身亡。”
程晓渡蓦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张大了眼睛看着月华,声音都带着颤音:“你说什么?你这话的意思,她只有一个月的命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找不到五绝丹的解药,她……她就会死?”
程晓渡的痛苦之色让人不敢直视,月华叹了口气说道:“这我也无力改变,好在纯阳宫上次派人来盗药。并没有全部一起带走,还有些药能给江月儿服用。”
月华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狂吐着鲜血,紧紧皱着眉头,声音开始变得微弱:“我让连城去神医谷医药阁。将镇谷之药——玄怡丹给你。
此药性温。不会与江月儿体内的五绝丹之毒与紫藤丹之药相冲突,一日喂她一次,一次两颗。她就会恢复清醒,只是紫藤丹已经加速了她体内毒素的蔓延,就算服了玄怡丹,她的命最多也只可多延续二十几天。”
程晓渡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担忧之色。看着气若游丝的月华:“月伯父,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看你这样似乎很痛苦。”
月华苍白着脸色。朝程晓渡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不必了,我大限将至。你就安安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吧。”
顿了顿。月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南梁国的国都落名城的国道中心有一个拍卖场,落明皇家拍卖场。我虽然不知道纯阳宫与南梁国到底有什么联系。可是我却知道,纯阳宫跟南梁国的皇室来往密切。”
“半年前我曾去过一次南梁国首都,为的是南梁国拍卖场压轴拍卖的一株奇药。但是在拍卖场开始之后,陆续拍卖的物品之中,有一样是五绝丹的解药。”月华话说到这里,程晓渡的眼底蓦地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芒。
“后来拍卖会结束之后,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拍卖场每个月都会拍卖五绝丹的解药。从神医谷到南梁国也不过半个月的路程,只是你身份特殊,南梁国近期与朝廷也是水火不容的阶段,你若是要带江月儿去拍卖场,恐怕也要隐姓埋名,不然被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会引来很大的麻烦。”月华的话说完,再次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口中吐血不止,脸色越发的苍白。
程晓渡看着忍着身体痛楚,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月华,眼眶红了一圈。
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程晓渡今生今世从没爱过任何人,自从遇到了江月儿,我此生只会心系于她。第一次她中毒,身在异乡,若非有奇遇,皎皎也是差点丧命。第二次她身中纯阳宫镇宫之毒,是月伯父为我指路。这份大恩,程晓渡今生绝不敢忘。若将来神医谷有难,只要程晓渡活着一天,就绝不会置身事外。”
月华深深的看着程晓渡,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缓缓的点了点头,又是咳了两声:“咳咳……程晓渡,你重情重义,不愧是当世人杰。”顿了顿,月连城带着眷恋的神色,扫过了月连城和他身侧的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深情,眸色也温柔了许多。
月华回过头看着程晓渡,微笑道:“是你的真情感动了我,在隐世岛这些年来,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哪里还有至情至性的人?当年遇见你的时候,我本以为你是这世上最冷血的人,现如今看来,倒是我看错了你。今日帮了你,我不后悔,只希望我死后,你能替我照顾我妻儿与神医谷这些幸存的人。”
程晓渡肃立着静静看着月华,沉重的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这些人。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神医谷受人欺辱。”
“谢谢你,你还是赶快带着江月儿去南梁国吧。不过纯阳宫那个女人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你今日来了神医谷,她必然会猜到你会去拍卖场,很有可能会设下埋伏,你要小心陷阱。”
月华深吸一口气,温和的看着程晓渡,颇为关心程晓渡的安危:“另外,我总觉得现在的江湖看似平静,却暗地里波涛汹涌,处处暗藏杀机。所有的交集点,都在你与北风庭的身上。”
月华低低的喘了口气,道:“神医谷避世并不久,外出也有许多游历的弟子未曾回归。你这一路万万要小心,切勿急功近利,所谓欲速则不达,你,切记……”顿了顿,月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连月连城都无法扶住他倒下去的身躯。
程晓渡怀中抱着江月儿,虽然有心搀扶,可是有心无力。
看着月华这样倒下,程晓渡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缓缓蹲下身子,程晓渡的声音充满了坚定:“月伯父,你放心,待我回归之日,我程晓渡的仇与神医谷的恨,会一并的跟那些人算清楚。我不管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我一定会将这些人抓出来,报害我爱妻之仇。”
月华带着微笑,看着程晓渡,视线微微一转,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月连城。
他叹了口气,手抚向了月连城俊逸的脸庞,声音充满了歉意:“我的儿子,我就…快要…离你而去了。
你年纪尚…轻,还…未…娶妻生子,我未能…看见…你成亲,是…我…此生…之憾。
十几年…来,你勤奋苦练…爹…都…看在…眼里,只是…爹再也不能亲自…教导你…成才了。”说到这里,月华的嘴角又溢出殷红的鲜血,刺目惊心。
月连城双手颤抖,见月华又在吐血,他血红的双眸里流出晶莹的眼泪,滴落在月华惨白无血色的脸庞上。
月连城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颤抖的在拂去月华嘴角的鲜血:“爹,爹,孩儿没用,孩儿救不了你。孩儿是神医谷神医的传人,可是却救不了自己的亲爹,孩儿没用。”
程晓渡双目泛红,不忍的撇过脸,不敢再看这一幕生死别离。
“说…什么…胡话?医人心者,不能自医。连城…答应爹…一件事。”月华重重的喘着气,面色涨红,似乎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月连城看着自己的父亲,咬着下唇,抽泣着连连点头:“我答应你,爹,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月华看着月连城哭红的眼睛,皱眉厉声呵斥:“男儿流血不流泪,擦干你的眼泪!”喝了这么一声,月华再次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之后声音又弱了几分:“你,凑过来。”
月连城微微一愣,很快明白了月华的意思,将耳朵凑在了月华的嘴边,月华对自己的儿子耳语了一番,等到月连城抬头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古怪,他抬头扫了一眼神医谷这些心存的弟子们,又回过头静静的看了程晓渡一眼,紧紧抿着唇,不言语。
月华微笑着望着天,双目的神色开始涣散,低声的呢喃:“翎儿,今后连城只能由你照顾了,我……要……走了……”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月华的头微微一偏,生机慢慢的在他身上褪去。
月连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出奇的没有再哭了,反而是最后幸存下来的神医谷弟子们,看着自己气绝的师傅,当场哭了出来。
“师傅!”
“师傅!!”
一声声师傅让程晓渡的表情很难看,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若是在江边没有犹豫那一会儿,兴许此时此刻就不是这么一副局面。
月连城平静的将月华的尸首交给了自己的母亲,缓缓的站起身,他略微稚嫩的脸上腾起坚毅的神情,突然喝道:“都不许再哭了!!”
月连城的突然爆喝,让那些哭喊的人瞬间噤声,呆滞的看着这位年少的少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