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大多会很凶猛。
而方程恰好就应了这句老话,那晚高烧持续不下,一直烧了一夜,直到天亮温度才开始往回退,而周元也在医院里照顾了她一夜。
烧退了后的第二天,让周元照顾了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的方程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找了个借口说是烧也退了想回家去,一晚上没音讯,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样了。
周元还没等她说完就说不行,说是医生还让她在医院里再观察一天,打一天点滴,并且还说昨晚他就让杜晓丽去了她家,拿了她的衣物等用品过来,并且告诉她妈她在她家住。
“杜晓丽?”方程四处看了下,“人呢?”
“回去了呗。”周元说,“拿完东西,待了一段时间,就让她回去了。”
方程不由哀嚎一声,这下好了,跟妈妈吵架,离家出走,生病,一系列糟心事全人尽皆知了。
在医院又留了一晚,第二天上午离开的医院。
在车上,周元问她去哪儿,“回家还是……”
方程说是去刘东家,刘东一家已经从他姑姑家回来了,她现在暂时还不想回自己回家,她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她妈。
于是周元便将车开到了刘东家附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熄火后,方程没急着下来,周元也没赶她,两人坐在车里均是默不作声。
今日一别,可能就真是再难见面了,方程的心像是被什么攫住一般,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余光扫到前面有盒烟,抽出一支便要点燃,不过还没等她点着就被周元给拿了去,连同烟盒一起收了起来。“病没好利索前最好不要抽烟。”
方程嘴巴张了几张最终也没说什么,望着前方说,“下午几点走?”
“六点的飞机。”周元转过头深深地望着她,眼底的深处隐隐闪烁着一点亮光。
那点亮光让方程呼吸不畅,忙避开他的视线,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极为艰难地挤出一丝笑,“一路顺风,还有,谢谢这两天来的照顾,我,我也只能嘴上道声谢了,估计以后……”
周元眼中的最后那一点亮光熄灭,启功了车子说,“你知道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的感谢。”
方程拿了自己的东西,推开车门下了车,一直望着周元的车消失在街前方的拐角处,直至无形无踪,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车流人流不停在她身边川流不息,而她反而觉得自己像处在苍茫的大地上,四周唯有她一人。
心情沮丧的她没去找刘东,而是去了墓园,想去看看姥姥。
只是等她快到姥姥墓碑前时却停住了脚步,墓前有人,正在那里哭泣诉说。
方程忙将身子躲到了一棵树后,倾听。
在她姥姥墓前哭的稀里哗啦并且还不住摧打自己的竟然是她小舅。
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里,方程知道他这又是喝醉了。
喝醉了的他跑到姥姥面前忏悔来了,说他不该去闹,要不是他闹,老人也不会离开。
接着又哭诉说他自己禽兽不如,还比不上一个外人,竟然拿了人的钱才消停下来……
钱?
方程一个快步从树后走出,上去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喝问道,“你拿了谁的钱?”
“我,我……”她小舅使劲睁了下醉眼朦胧的眼,“方,方程?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问你拿了谁的钱?拿了多少?”方程加大了手劲。
他小舅猛地咳嗽,“我,我出不来气了,你先放手,我,我说,是,是你那个同学……”
“那个同学?”方程急忙问。
他小舅又不吭声了,“他不让我告诉你。”
“不说是吧?”方程拎着将人拎到墓碑跟前,“姥姥是生生被你气死的,你还敢跑到这里来,你怎么还有脸来?姥姥都那样了,你还拿人钱才消停,你还是人吗?心被狗吃了?当着姥姥的面,你还敢隐瞒?我问你给你钱的人是不是周元?”
他小舅跪在墓碑前,点了点头,“我该死,我不是人,我知道错了,这些天我心里没有一天好过过,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天天做恶梦……可,可是,我欠了很多钱,我要是不还,他们就会把我家房子收走的,房子要是没了,你舅妈肯定不会跟我过的,那我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方程你也要体谅体谅我……”
“体谅你?”方程上去踹了他一脚,“有多少钱也不够你输的,到底拿了多少?”
“二,二十万。”
方程差点没气岔气,“非亲非故你拿人二十万?”
他小舅还在为自己辩解,“你不用这么生气,二十万对我们来说是一大笔钱,可我看的出来,像他这样的人,二十万就跟落入大海里的一滴水滴一样,人家连眼睛都不会眨的,你比你妈强多了,你妈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还白白给人养了孩子,再看看你,随随便便一出手就二十万,还不让人知道,攀上这样的人,还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滚。”忍无可忍的方程一脚将他小舅踹出去好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看着他小舅惊慌四措地离开,方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墓碑上她姥姥的照片,笑的是那么的慈祥和煦,方程无助地问,“姥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还敢来啊?”陈晖拉开吧台的椅子跟方程并排坐在一起,“搞定你妈了?”
“搞定?”方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现在还没心思应付这个。”
陈晖哦了声,“最棘手的问题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方程又朝调酒师要了杯酒,“你觉得现在会有这样的人,默默帮你拿钱处理了问题又不告诉你?”
陈晖端起酒杯,晃了晃说,“不太可能吧,反正我是没见过,做了好事瞒着,不求回报,这人真够伟大的,估计除了自己亲生父母也没谁会这样做吧,不会是周元吧?”
方程扭头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
陈晖从方程嘴里探寻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不由感概道,“这份气度,反正我是做不出来,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你。”
“因为我?”方程指着自己。
“人家这是真心实意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不求别的,这样对你的人,错过你不后悔?你之前那些犹豫,那些顾虑,以及你妈的不赞同,其实说白了就是怕被他这样的人伤害,玩弄,可能为你这样着想的人,即使以后伤害,也是他受伤害的份吧。”陈晖说。
方程半天没说话。
“拿起电话,给他打过去,很简单的事。”陈晖说。“你不也说他这两天都在这里吗?”
方程说,“他今天走了,估计以后就不会回来了。”
“走了?”陈晖说,“几点走的?”
“六点的飞机。”方程说。
“六点?”陈晖看了看表,“五点二十,还有四十分钟?赶紧追去啊?”
方程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没追,谁又能知道。”陈晖催促道,“能在避免遗憾时就尽量避免。”
方程看着陈晖呆愣了片刻,“你说的对。”然后拉开椅子,拎起包和外套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