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一结束,方程没顾得换衣服而是先下楼找洗手间。
下楼梯的时候,因为走的急,脚步迈的大,一脚踩踏在了礼服上,整个身体紧跟着就朝下扑去,衣服下摆在脚下踩着,身体动弹不得,一点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时,周元刚好从这边的楼梯上来,看到她这样,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免除了她摔个狗吃泥的命运。
向下的冲力过强,方程的脸狠狠撞在了周元的胸膛上,眼睛鼻子撞的发酸,水汽也氤氲至整个眼眸。
这货的身上倒是很好闻,有股淡雅的清新之气,不像其他男生总带有一股汗臭的味道,但再好闻,方程也不能老扒着人家不放,狼狈地抬起头,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然后尴尬地冲这人笑了笑。
“穿着礼服还敢跑那么快。”周元说,“穿高跟鞋其实也有好处的,穿上它,至少能让你减慢速度,不至于下个楼要用滚的。”
这货竟然拐弯抹角嘲笑她,拿右手朝他的胸上锤了下。
周元被捶的一个趔趄,而方程还没来得及站稳,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重量还在对方的身上,所以,也跟着向下而去。
周元反应倒及时,赶紧抱紧了些,才稳住脚步。
两人贴着墙喘气,方程暗叫好险。
“妆都花了,跟个小花猫似的。”周元的手凑近了她的脸颊。
“哪儿呢?”方程下意识伸手去擦。
周元突然拉下她的手,扭头的过程中,嘴唇触碰到了她的唇上,并停留在了那里,方程直接愣住了,眼睛睁的溜圆。
“方程你好了没有,方姨和大师兄还等着呢。”刘东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上传过来。
方程瞬间惊醒。
而周元也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从她的唇上离开,不自在地干咳了声,扶她站稳脚跟,人跟着就上楼了。
方程指指他的背影,嘴巴蠕动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手摸着还残留有余温的唇,愣了好大一会儿。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洗手间出来,方程去后台换衣服。
许川和妈妈正站在门口等她。
她妈没说她表现如何,甚至都没提她主持这档子事,让她一时间怀疑,她所看到的她妈给她鼓掌其实是她想象出来的。
她妈说许川的爸妈在家里准备好了饭,让她换完衣物跟她一块去。
许川在旁说,“今天主要是给你们庆祝,所以,允许你们喝酒。”
方程正要答应,就看到那于美琳走了过来跟许川说话,方程扭开头,看向别处说之前答应了同学聚餐,不好走开。
她妈倒没勉强,“那行吧,我跟你大爸大妈说一声,晚上不要回去太晚。”
方程应了声。
一旁的许川意外地看着她,却也没说别的,只问她在哪里聚餐,要不要他过去接什么之类的。
方程随口扯了个地点,说骑车子去不用接。
许川和妈妈回去了,卸妆的时候,刘东抱胸靠在门口,古怪地盯着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同学聚餐,为什么?”
方程的动作停滞了下,“因为我心情不好,不想影响他们。”
刘东站直身子,“你有什么可不好的,晚会不是举办的很顺利吗?你这个临时的主持气氛搞的也不错,没掉链子,这已经算是很大的成功了,应该高兴才是,还心情不好,我还心情不好呢。”
方程换好衣服拎起背包走过来,“反正就是心情不好,女孩子有几天心情不好,不是很正常吗?那来那么多为什么,走,我请你去酒吧喝酒。”
人心烦的时候喝酒,特别容易醉,方程感觉没喝多少,可回去的时候却是被刘东搀扶着回去的。
刘东看她醉成这样便说,“去我家吧,这样回去少不得挨骂。”
方程却非常坚决,“不,我要回家,我都答应我妈要回去的。”
方程挣扎着往家的方向去,刘东只得送她回家,“你也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这么听话。”
快走到院门口时,方程突然一把推开刘东冲他挥了挥手。
刘东不由担心地问,“你行不行啊?”
方程试图控制着晃荡的身体,“没问题,回,回吧。”
刘东又说,“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方程已经推开了院门,院子里响起方程她妈的声音,刘东这才离开。
方程她妈打开院子里的灯,一看到她这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顾忌家里老人没当场发作,将人搀扶到二楼房间,关起门便噼里啪啦教训开了。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满身的酒气和烟味,你知道你现在才多大吗?你看看那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孩子……”
方程坐在床上,醉眼朦胧地瞅着她妈,“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妈,你除了教训我这个教训我那个,你还会干什么。”
她妈拿条毛巾给她擦脸,“我干了什么?没有我你会长这么大,还不想有我这样的妈?”
方程扒开她的手,“我知道,你更不想有我这样的女儿,除了给你丢脸惹事闯祸之外什么也不是。”
她妈哼了声,“知道你还不学好。”
方程抬头看着她妈,“我怎么了?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不好的是你,小时候,你从来不指责我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也从来不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可后来,不管我做什么,做的多好,你都不满意,从来没赞扬过我,那我还为什么逼着自己去做我不喜欢的事。”
她妈把毛巾盖到她头上,强行给她擦脸,“你小还能任性,大了就没有任性的资格了,由着你的性子,你这辈子就只能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方程嗤了声,“包括私藏我的信,罗峰走时给我写了信,你没给我。”
她妈脸上有些不自在,不过语气还是很强硬,“又没写什么,给你不给你都一样。”
方程提高嗓门,“一样不一样那也是有我决定,那是给我的,不是给你的,你没权利做决定。”
她妈说,“在你大学毕业前我都有权利替你做决定。”
方程一把将毛巾丢给她妈,“去它的大学,去它的决定,谁爱上谁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去上。”
方程仰面躺倒在床上,她妈去给她脱外套。
方程突然抓住她妈的手,“你知道有时候我都想让刘东的妈妈,许川的妈妈,或者任何人做我的妈妈都行,都会比你强,可是,尽管你这么的不好,这么的差劲,我却还是爱你,比他们任何人都爱。”
她妈坐在床上给她解衣服,“妈妈也爱你,也比任何人都爱。”
方程望着天花板,“可我知道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我的,你会结婚,会生小孩,有丈夫,有小孩,有新的家庭,而我就只有我自己。”
“没有的事,别乱想。”她妈说。
“要不了多久,或许就在明天,周围的人都在帮你物色人选,让你相亲,这一天肯定不远了,说不定明天就看上一个对你好的男人,你就跟他走了,就像大师兄,也会有女朋友,也会结婚,也会生小孩,也会离开我一样。”方程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方程她妈抚摸着她的头,“妈妈不会离开你,你是妈妈生活的信念,是妈妈的寄托,妈妈要求你管着你,是不想你以后受苦遭罪。”
经过晚会一事,方程在学校的知名度更高了,从学校到教室的这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瞩目。
进了教室,原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可看到座位上的周元,方程更加的头皮发麻,深呼了好几口气,才硬着头皮走向座位。
周元正在摆弄手机。
方程朝他手机套看了眼,没话找话,“新手机套很漂亮啊。”
周元说,“你是想我说你的眼光好吗?”
方程不懂,“什么?”
周元说,“这个手机套还是你挑的,买礼物的赠品。”
“这个,有些不记得了。”方程尴尬地挠了挠头,将书包塞进抽屉,吐出一口气。
刚坐下,前面的宋雨突然转身盯着她的脸看。
方程摸摸脸,“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宋雨说,“看你有什么改变没有。”
“莫名其妙。”方程戚了声,“我能有什么改变,哎,周元作业借我抄抄。”方程做出一副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周元这回是直接将作业抛给她的,头都没抬。
宋雨看看他两摇摇头转回了身,转回去还没五分钟,又转回来说,“这两天我家大人都不在,你和刘东去我们家玩吧,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
方程余光朝周元那儿瞄了瞄说,“真不巧,家里有事,我妈让我早点回去。”
“这样啊。”宋雨看着她,“那下了课一起打球吧?一直在准备晚会,都好久没去了。”
“打球啊?”方程一副为难的样子,“我脚昨天好像扭了下,怕是打不了。”
“要紧吗?要不去医务室给医生瞧瞧。”宋雨说。
“不用,不用,我已经擦了药了。”方程忙摆手。
宋雨还要说什么,周元突然拔下耳机,“人家明显不想跟你待一块儿,你还纠缠个什么劲。”
宋雨耸耸肩,嘀咕了句,“关键是有人想啊。”
方程掏出课本,碰了碰周元,“别生气嘛,我是真的有事。”
周元斜她一眼,“没人生气。”
方程挤出一丝干笑,“我也觉得是,都是共过患难的朋友,那里会那么容易生气。”
周元扭头,盯着她看了会儿,便没再说什么。
方程抹了把额头的汗,又吐出口气,这给她尴尬的。
正上课呢,方程的手机突然响了,方程汗了把居然忘记调震动了。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停止了讲课,正朝她这边飞眼刀子。
方程手慌脚乱地就要去关机,可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妈妈的电话时,便改按了接听键,她妈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赶在课堂上给她打电话的。
电话放到耳朵上,方程几乎不敢呼吸,生怕听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信息。
电话里不是她妈的声音,是个女的,自我介绍时方程压根没注意听,直接奔着她后面的话去了。
那女的在电话里说提到了车祸。
一听到这个字眼,方程整个人都木了,手中的笔掉落在地,顾不得捡,就踢开凳子,离开了座位。
“方程,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师,上课接电话不说,你这又要上那儿去……”老师气得在讲台上咆哮。
方程却充耳不闻,边听着电话边走出了教室。
刚走出教学楼,周元和刘东从后面追了上来,询问她怎么回事。
方程紧紧握着手机,声音打着颤,“我妈出车祸了。”
“人现在怎么样?”刘东忙问。
“没来得及问,只让我赶紧过去。”方程神情木呆呆的。
“走,走,赶紧过去。”刘东说着就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我开着车来的,我带你们过去。”周元想了想又对刘东说,“我带方程先过去,你留下来。”
刘东不愿意,“我怎能不过去呢,出这么大的事。”
周元说,“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你留下给老班说一下再去。”
周元安排的合理,刘东尽管不情愿但没法反驳,只得去找班主任,然后去收拾东西。
周元开着车,方程一路无话,极为安静。
到了医院,方程推开车门,就去了急诊室,周元在后面停车。
到了急诊室,她看到了她妈,正脸色苍白地躺在急诊床上,疼的满头大汗,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
除了医护人员,周围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她姥姥是无论如何不能惊动的,别的人,以她妈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会去麻烦人家的,至于她那两个舅舅,那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样?”方程问身边的医护人员,“疼这么厉害怎么没人处理”
那护士说,伤到腿了,刚拍了片,等检查结果和骨科大夫过来会诊,说是到时候可能要转到骨科等着手术。
她妈那边都疼昏过去了,方程又是惊慌,又是火大,“要怎么样你们倒是尽快处理啊,不能光躺在这儿啊。”
护士霹雳啪啦给她讲了一大串医学知识和医疗程序之类的问题,方程一句也听不进去,看到她妈伤成这样,她那还管得了那么多,她就是不能让她妈就这么干等着,痛苦着。
没人搭理她一个学生的愤怒,正在她跟护士理论不清,急的都想揍人时,周元找了过来,询问怎么一回事。
方程便把护士的话说了一遍,着急上火的满头大汗。
周元将她拉到一旁,“你跟她嚷有什么用。”
方程说,“我找不到骨科的大夫我能怎么办。”
周元掏出手机,“你先别急,我打个电话。”
方程这才想起来,周元有亲戚在这家医院工作,忙看向周元。
周元打完电话说,“他在电脑里看了片子,大腿骨折,要动手术内固定,马上骨科的医生就会过来,你先不要着急,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一听没有生命危险,方程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了些,“怎么还要手术,骨折不是石膏固定就行了吗?”
“骨折也分很多种呢。”周元说,“阿姨应该是骨折的比较严重吧。”
方程握紧拳头很想去宰了那个肇事者。
尽管她妈已经被送去手术室手术了,可她似乎还是没法相信躺在里面的是她妈。
医院她并不陌生,焦灼,心急如焚在手术室外等待,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先是她姥爷,姥爷去世后,就轮到她姥姥,这些年是没少进出医院。
神经被刺激的都已经麻木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妈也进了手术室。
在她印象里,她妈一直都那么挺立不倒,打不垮似的强悍,照顾姥姥姥爷,照顾她,还要兼顾小卖部。
她除了训斥她不乖外,没见她抱怨过一句累,受不了之类的话。
那个被她称之为世上最不称职妈妈的突然间倒下,让方程感到茫然无措,头顶的天空就像塌了一样。
邻近的人都来了,许川和大爸大妈,刘东和小爸小妈,还有大舅,至于小舅,别说人,连个电话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医护人员出来通知说病人麻醉醒了,赶来的人都慌着过去看。
方程也往里走,一直陪着她的周元也跟着她往里去。
走到门口,方程突然想到她妈不喜欢周元,总怀疑她跟他有什么,便停下面向周元,不太自然地说,“我,我妈醒来可能不太愿意看到不太熟的人……”
周元先是愣了下,接着看看往里走的许川刘东等人,盯着方程的脸色变了几变。
方程心虚地微垂下头。
过会儿,就听他说,“那行吧,我先回去了,刚宋雨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学校接他呢。”
周元离开了,方程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叹了声气,来不及多想其他的,便赶紧去看她妈了。
手术还算顺利,麻醉过去后,生命体征都还好,接下来就等着伤口愈合了。
她妈人很虚弱,醒来没多久就又睡过去了。
前来的人都到了门外说话,并纷纷安慰方程。
姥姥年纪大了,她妈这一躺下,她们家主事的就落到她的头上。
病人情况稳定,接下来就要追究责任了,人不能白撞啊,况且根据她妈的形容责任全在对方,警察调出的监控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肇事者跑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
先不说教训了,光这笔医药费都够方程她们家受得了,搞不好都要卖房子了。
她妈的腿至少要修养三个月,车祸一出,本来就残弱的家底,这下更是不剩什么了,以后再难翻身了。
方程抹了把脸,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去查清单,掏出卡准备去交钱,什么都能拖,唯独这钱没法拖。
清单打出来,方程直接蒙了,七八万已经花出去了。
方程愣愣地看着护士,护士说,“用的器材都是最好的,手术前医生跟你谈话,你一直点头说好。”
方程那会儿人都吓傻了,生怕她妈有什么危险,当然是怎么好怎么来啊。
她妈那里估计没什么积蓄,她的卡里也才三万。
剩余的钱,实在不行就只能向许川家求助,刘东家跟人合伙做生意,钱拿去投资,应该也没什么余钱。
只是,方程不知该如何跟许川开口。
就在这时,罗峰过来护士台找她了,看到她手上的清单说,“我妈给我准备了一张卡,说是给我的大学基金,大概有十万,你先拿去用。”
方程看着罗峰,鼻子有些泛酸,“你妈给你上大学的,我怎么……”
罗峰拍拍她的肩膀,“大学又不急,还有两年呢,你先拿去用,到时再还给我就是了。”
方程想想自己在酒吧的工资,两年的时间是绝对能还得上的,便点了点头。
罗峰揉揉她的头发,“其他都是小事,只要人没有生命危险才是最主要,你等我会儿,我现在回去给你拿卡。”
方程拉住他,“天这么晚了,还是明天吧,省的来回跑,护士说明天交也不晚。”
罗峰说,“好,明天一早我就送过来。”
方程恩了声,上前搂了下他的肩膀,“谢了。”
罗峰说,“能帮上点什么,我也很高兴。”
第二天,方程拿着罗峰送过来的卡去柜台缴费,只是,收银的人员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却又将卡还给了她,“病人的账户余额还有几万,你确定还要再缴?”
“几万?”方程不由提高了嗓门。
“是的,刚不久存的。”收银的工作人员说。
“多少?”方程问。
“十万。”对方说。
十万?
她身边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十万的人并没有几个,而在这其中,知道她妈住院的也只有周元了。
方程发了会儿呆,忙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刚一接通,方程就问,“你在那儿?”
“干什么?”那人的语气有些生硬,估计还在生她昨天没让他进病房的事。
电话背景音很吵,根据传过来的只言片语,人应该还在医院里头,方程边说边走出大厅,“我知道你还没走,你在那儿,我去找你。”
“你赶紧松手,我不正跟你拿的吗。”
电话那端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方程忙往医院门口左边看,只见一个黑瘦黑瘦的脏兮兮小孩子正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
素有洁癖的少爷眉头拧成了一团,却也没把那孩子甩出去,直到钱递到他面前,那小孩才算是放了手。
周元拿出纸巾擦了擦,脱下身上的外套丢到那孩子头上,“这个也给你。”
刚才还勇气十足的小孩儿这会儿愣那儿了。
周元就站在那儿数落他,“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这都谁教你的,我都告诉你了我给你,我给你,你还抱着不放,你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有坑?”
方程哭笑不得,看到不少人驻足,忙上前将人拉到一边,“他要是不这么一抱,也就没有那么贵的外套了。”
周元冲她哼了声。
方程又说,“他要是知道你大少爷有洁癖,肯定抱完上边再抱下边,这样又能得到一条裤子。”
周元狠狠瞪了她一眼,“都说了我没有洁癖。”
方程说,“其实,你可以不用理他的,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他们很多都是背后有大人盯着的,凄惨身世也很多都是编来骗钱的。”
周元不以为然道,“即便是骗钱,骗不到钱这么小的孩子回去会有好果子吃啊。”
方程瞅着他愣住了,“……”
周元扭头问她,“你找我做什么。”
方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便随口问了句,“你人都来医院了,怎么不上去?”
“我这么见不得人,上去万一影响了病人的心情,那我还不罪孽深重啊。”某人讥讽道。
方程噎个半死,冲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然后掏出罗峰给她的那张卡递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周元停下来问她。
方程说,“我知道账户里的钱是你存的,这卡里刚好十万。”
周元倒也没否认,只是拧着眉头问她,“你那来那么多钱?”
方程说,“罗峰把她妈给他准备的大学基金先给我用了。”
周元听了,冷笑了声,“拿罗峰的钱还我?能用罗峰的不能用我的?”
方程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拿着卡结结巴巴道,“谁的不都一样,只是我……”
“只是什么?”周元打断她,“谁的都一样,你怎么不把卡还给他?你分明觉得我不如他,这亲近疏远已经很明显了。”
“我,我没有那么想……”虽然事实如此,“罗峰的钱两年后才用,我想……”
“我的钱压根就用不上,更不用你着急还。”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少爷,口气就是那么地横。
接着他又嘀咕了句,“当然,你要是不还,那就更好。”
“不还还好呢?”方程伸出手,“那你再借我一千万吧,这回我坚决不还了,十万还值不当我拼人品。”
周元照她手上狠狠拍了下,“你那里还有人品。”
周元的钱没还上,方程拿着卡回去了。
一路上给她愁的不行,没钱时愁,有钱时还是愁,人家罗峰把上大学的钱都拿来给她用了,然后她再还给他,说用不上了,用了周元那个少爷的,人家有钱,不还他都行,这不是打脸吗?
可不管怎么难开口,在罗峰再一次来医院时,方程还是把卡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罗峰看着她,“肇事者找到了?”
方程说还没有,“周元找了人问,说是已经有了线索。”
罗峰说,“没找到你给我干什么?难道医院不催你缴费?”
方程低下头,没好意思吭声。
罗峰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你找周元拿的?”
方程连忙解释,“不是我找的他,是我早上去交钱的时候他已经缴过了,再还给他,他不要,说是钱不急用。”
罗峰自嘲道,“岂止不急用,像他那样的人家,捐个款都不止这么多。”
罗峰没再说什么,一把接过卡收了起来。
方程的表情很是尴尬。
方程她妈的腿不能动,需要人贴身照顾,即使出院回到家也要三个月的恢复,方程给老班请假说请三个月,老班自然不同意,只准了半个月的假,说是到了后面再说。
看到自己不能动,方程又不上课天天照顾她,方程她妈的心情自然好不到那去,没少发脾气。
顾着她是病人,方程鲜少的没顶撞她,任她说,说的烦了就干脆躲出去到外面抽烟,当然也不敢躲太久,就待回去。
所以说,方程恨死了那个肇事者,他要是好好开车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给别人家造成这么多痛苦了。
没有两天,肇事者就被抓了回来。
方程到了交警大队,看到那人,二话不说,也不管现场的警察,上去就把那个肇事者踹到了地上,“叫你他妈跑!”
那个肇事者也是个怂货,趴在地上抱住头,身体抖成一团。
方程跟着还要去揍,旁边的警察不愿意了,当面他们的面揍人,这还得了。
“干什么?”警察严厉制止。
陪着她来的周元,忙把人抱住,“主要是太气了,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不能动呢。”
警察看了周元一眼,语气缓和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这里有我们,再气也不能动手,动手能解决什么问题。”
之后就是做笔录取证调查走相关程序。
方程跟混混打交道比较多,跟警察那打过什么交道,而且相对来说她是很杵他们的,有种看见就腿抖的感觉,
所以方程觉得自己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人,好人看到警察是不会抖的,只有坏人心虚的人才会这样。
再加上她才十几岁,表面看着凶悍,内心还是很恐慌的,尤其面对警察的询问。
好在有周元,人脉这个东西还真是实用,虽说是按程序办事,但打过招呼还是不一样的,起码能少走很多弯路,节省很多时间。
不知道是第一次见面打怕了还是怎的,肇事者并没推卸责任,愿意承担,只要不告他。
方程请假在医院陪护这事,她妈很不赞同。
可不赞同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家里的老人过来照顾吧,况且怕家里的老人有事,刘东家和许川家的两家人隔上半天都要去看看。
她大舅倒是说了让老人先到他家住,但老人不愿意,说是自己能照顾自己。
至于她小舅一家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方程倒希望他们家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因为这些年的例子放在那里,每次露面就没什么好事过。
他小舅是某酒店的厨师,但同时还是个酗酒者。
至于是那个酒店的,方程记不清了,刚开始还记得,好像是个星级酒店,后来因为换太多家了,一年能换好几回,谁能记得住,再说也没人想要记住。
就他这样的酗酒者能在一家干长了才怪。
有时,你越不希望它怎样,它偏偏要怎样。
她妈住院的第五天,她那小舅居然来了。
见了她妈先是表达了一番心疼,再是激愤地痛骂那个肇事者。
方程就抱着胸站在窗户边淡淡地瞅着这一切。
愤概了大半个小时,她这小舅突然话锋一转,说这肇事者撞了人还跑真是太可恨了,但就是再可恨被关进监狱对咱们也没什么实际性的好处。
方程就问了,“照你这意思就不要告了,就这么放过他?”
她小舅说,“当然不是了,那能这样便宜他,让他赔钱。”
方程说,“那人说了会承担医药费。”
“医药费那儿够?”她小舅说,“在家修养不待要营养费啊,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以后要是留有残疾还有残疾费呢,方程你还小,不懂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能赔几十万呢,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来管,我有朋友认识交警大队的人……”
方程不等他说完,直接赶人了,“我妈该休息了。”
“要休息?”她小舅愣了下,然后起身,“那行,休息,是要好好休息,那我先回去,这事你们好好考虑下,然后给我打电话,随时都行。”
方程沉着脸将人送到门外,“没什么可考虑的,这事有警察呢。”
回到病房,方程见她妈正挣扎着下床,气不打一处来,“你干什么啊?”忙上前扶住。
“上厕所。”她妈说。
“你是小孩啊,就不能等我回来带你去。”方程吼道。
“我总不能一直要你带我去厕所。”她妈说,“那样跟个半残废有什么区别。”
“医生不交代了,前期这腿不能吃重,你不知道啊。”方程说,“你能不能成熟点,等它长好了,你想怎么就怎么样。”
“说的轻巧,谁躺在这里谁知道什么滋味。”她妈说,“我是一刻都躺不了,看着你在这儿上不了学,我更是心烦。”
“我都还没烦,你倒烦上了。”方程说,“照我说那学干脆不上算了,反正也没劲,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出去找份工作,我有个朋友,说可以帮我找份晚上的工作,工资也不低,比你开小卖部还多,这样以来,我白天可以照顾你,晚上还可以去工作……”
“什么工作能赚那么多,你一个什么文凭都没有的人能干什么?给人扛麻袋啊?好好读你的书,别想些有的没的,不上学,除非我死了。”她妈说。
方程叹了声气,没再提不上学的事,等把她妈从卫生间扶上床,就嘱咐她妈,不要相信她小舅瞎扯的话,住院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现在一来就主动帮忙,肯定没按什么好心。
“还用你说,那是我哥,我不比你了解他?”她妈说,“对了,我住院花多少钱?你怎么缴的费?卡在我那屋抽屉里,要是不够,看能不能找你大爸大妈家借点,等以后再还他们。”
方程不耐道,“这些你就别管了,没花多少钱,我那里够,之前兼职的钱不是一直都没花吗?”
她妈哦了声,然后叹了声气,“咱家也不知道怎么了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呢,等我出了院,你就赶紧上学去,都要考试了,又耽误这么多课,还不知怎么补呢。”
方程没接她妈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请它三个月的假,一个是老人,一个大腿骨折的人,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方程没经过这些事,其实,那天并没明白她小舅话里的意思,直到后来那个肇事者的家属找到医院来,她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是可以私了的。
肇事者是乡下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货车司机。
来医院的是从乡下赶过来的妻子,还带着个三岁男孩。
人很淳朴老实,来了先是一通道歉,紧接着,就搁下孩子帮着照料,还从身上拿出一个存折交给方程,“现有的就只这么多,你先给大姐缴上,剩余的医药费,家里人正在想办法凑,你放心出院的时候,我们一定给你凑齐。”
方程没接,退还给她,“这个后面再说。”
那妻子还以为她是嫌少,一个劲哀求说家里人正在凑呢,孩子他爸无论如何不能进去,否则他们一家算是完了。
方程最终还是没接,因为她心里有气。
撞到的幸亏是大腿,要是别的地方,那人岂不就没了。
每每想到这个,方程就冷静不下来,恨不得杀了那人,他的一时疏忽造成的可是别人家无可挽回的后果。